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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番外——故人辞去黄昏后完

  宿皇叹了口气道:“怎么会。”

  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却可爱了不少。

  宿皇道:“行了,坐吧。”

  她坐下。

  宿皇又道:“你与她是不同的,不用学她,你已经很好。”

  说是这般说,她却知道,自从宸妃离去后,便成了他不可再提的伤口。

  如今也是因着她与她像才有两分亲近与宽容。

  她试探道:“陛下可与妾身讲讲她么。”

  他皱眉答道:“没什么好讲的,她已经去了很多年,无从提起。”

  果然。

  她了然,她不再问。

  她口中说着自己都不信的情话:“妾身想着,宸妃姐姐能在陛下心中留下,必定有过人之处,我心性比不上她,才貌什么的更是远远不及,我只好陪着陛下一年一年又一年,到那时,陛下心里就会留着我。”

  “好孩子。”他笑着看她。

  她低头一笑,心里却是凉的。

  那一年的长安飞花漫天,边境却再次哗变,仿佛在百花落下时,隐约可以闻见铁锈味,兵戈之声隔了几千里还能惊醒人,飞回的雁呜鸣着,像极了百姓流离失所的哭声,平添萧瑟。

  她睡不好觉,她的父亲,又是当朝宰相,怎么会去那么远呢,几次三番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叹了一口气,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女人真难,她真想冲宿皇大发脾气,可她不能。

  她是妃,他是帝。

  她是妾,他是夫。

  她不能任性。

  她看了看时辰,有些晚了,宿皇多半是不会来了,她上床歇着,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假寐,便听见有人进来,夹着香气,正是宿皇。

  宿皇在她身旁站了半天,抚摸着她的眉眼,半天方道:“到底不是她。”

  她一颗心凉了又凉,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宿皇走出门去,夜里实在是凉,陪在他身边的人已经走了两波了,身边的人用着不太顺手,却也省心。

  宦官道:“陛下这是要回养心殿?”

  “回去吧。”

  他怏怏的没了兴致,各花入各眼,她不在了,去哪儿都是一样的,不如回养心殿,多少她在那里。

  梦里是她穿着嫁衣的样子,事实上她从未穿过嫁衣,一切不过他想像,他明知道还是忍不住痴想。

  他见她时,她从花雨中走来,一片艳丽,她说:“陛下,妾身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

  “下一世,下一世里或许没有了陛下。”

  “你舍得。”

  她嗔道:“陛下啊,你说的这话,越发轻佻了呢。”

  艳若桃李,大张旗帜的美。

  她轻笑答道:“我愿与君绝。”

  他问不出为何这般轻易舍弃,大抵是想起了他自己当年是何其轻易的舍弃她,那是他一辈子无法释怀的伤。

  他看着她一步步的离开,终于消失不见,心中若有所缺,仿佛一直在等的那个人终于回不来了呢。

  战事结束了,贤妃有孕了。

  这两件事是好事,所谓双喜临门,自然好好操持了一番。

  下了宴席,贤妃乖巧的看着他,温声道:“真好,陛下,民间常说夫君在女子怀孕时用九条红线搅在一起,再串上长命锁,便会带来麟儿一辈子的好运,夫妻之间也会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有能有多长有多久呢,谁也不知道。

  他不忍扰了她的兴致,他道:“朕贵为天子,自然能长久。”

  她只是低眉顺眼的笑着,喜不自禁的样子。

  过了些许时日,他亲手将檀木盒交给她,盒子里便是红线串着的铜钱,他着实有心。

  稍微硬了一点儿的心又软下来,这个人呵,这个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做什么,她说的话他都记得,看上去愚蠢的愿望也愿意做,怎么叫她不上心。

  她回了他一纸素笺,这是她想的,若是他愿意为她奉上,那她就腆着脸,装作自己是他心爱的那个人,为他奉上细密情事。

  她太笨,学不会将自己的心收放自如,天知道,她怎么会喜欢上他的,可现在忘不掉。

  笺上是从极古时候留下来的诗,名为《上邪》。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宿皇愣在原处,心中想的却是那场梦,他的婕儿说:“我愿与君绝。”

  “怎么了,陛下。”

  他语气平淡道:“没什么,朕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她聪明的没有问下去,世间总有千般万般求不得,执迷不悟本身就是一种错,她不允许自己错上加错。

  她劝道:“陛下,歇息了吧。”

  “好。”

  同床而异梦。

  她啊,即便再好,即便能揽尽绝世风华,惟独揽不回他的心,谁叫他没了心呢。

  母亲的话依稀在耳边。

  骗一个人,要费好大的劲,不在乎她又如何肯骗她,所以将来有人苦苦蒙骗你,千万不要拆穿他。

  所以她很乖的不拆穿他。

  他呢,他现在才明白,前半辈子争的皇权疆土不过如此,千秋万载之后,至多成为史书上的一笔,不会有人记得。

  也许,平平淡淡过一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他明白的太晚,他曾等的人已经不会回来了。

  她说花开归来,他看见花落成泥,古道天涯,唯余苍茫,空无一人。

  是他曾经执迷不悟,而今执迷不悔。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情为何物?

  情是恨又恨不下去,痛彻底了还要给自己一个微小的希望,从始至终舍不得放不下,恨得咬牙切齿,怪那个人,却已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说到底只是无可奈何。

  美景良辰夜,无可奈何天。

  到后来,想对别人动情已是不可能了,那个人已经霸占了自己全部心思。

  原来爱一个人,由人由天由命运,就是由不得自己。

  半夜,大雨。

  雨后,海棠凋零。

  宿皇叹道:“到底是花。”

  “海棠颜色不大好,宫中人常说,当年紫薇宫里海棠花开得艳是因为有血气滋养着呢。”

  “荒唐。”

  他拂袖而去。

  过后不久,皇后病逝,只是宫中人不解,皇后身体硬朗,再活些年月也没事,怎么会突然病逝,可到底是宿皇下的令,没人敢说。

  她只是折着海棠花的枝干,微微笑了,宿皇果然心狠,多年妻子说死就死,只是有什么关系,伤了她的,终究得偿还,即便她是皇后。

  她听闻,宿皇曾说宸妃是她的解语花。

  海棠要染过血才真正妖艳。

  而解语花不经历过世事沧桑又怎能解世间万语呢。

  她笑了。

  不久,诞下麟儿。

  宿皇嫔妃少,子嗣就更少了,偏偏更多的是公主,皇子就这么几个,病的病,死的死,不顶事的已被流放在外。

  算起来这孩子竟成了唯一能继承皇位的。

  又过了几年,宿皇身体撑不住了。

  深夜,贤妃伺候,她已经不年轻了,增添的却是风情。

  “这些年,你心里可曾有过我的位置。”

  “有的。”

  她不仅痴心妄想道:“那你爱的究竟是谁。”

  宿皇不答。

  她面带讽刺道:“你不爱我,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给我希望。”

  他只是摸着她的头道:“抱歉。”

  九五至尊亲口说出的抱歉有什么用,她失望至极,她该如何和死人争,她争不过了,她争了一辈子也没争过。

  两个死人,呵,独留她一人在世间。

  是冬,帝去世,其与贤妃所生子为新皇,贤妃为静安太后,因新帝年幼,把持朝纲,辅佐政事,宰相一脉鸡犬升天。

  故人辞去黄昏后,冰若满面霜满鬓。

  锦衾薄透始觉凉,枕边泪湿方惆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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