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莎一直觉得人生中除死无大事,现在发现其实死也不那么可怕,眼一闭再一睁,孟婆汤都省了,直接就开始了另一段际遇,另一种生活。
她死于酒精中毒,这个死因是她猜的,还真是善泳者溺于水。任是谁在干掉两瓶五粮液,八罐青岛纯生再加半瓶干红之后,都不会一点事没有。可白莎是谁啊,号称酒界不倒翁,再多的酒就从没有人看她醉过,至不济也就是喝到吐,吐完还能接着喝。
不过,这次在她吐完白的吐黑的,最后又吐了红的之后,基本瘫痪的脑神经终于反映过来,情况不大妙,她费劲地挪了几步不支,在强撑着爬出卫生间前,终于抵不过睡神的召唤,意识消散的前一秒她还在想:千万不能窝到厕所里抱着马桶过一夜。
在白莎重新睁开眼睛的很长时间里,看着眼前高鼻深目的女人对她叽叽喳喳地说着不知道什么语言时,她以为自己不过是深溺在一个看起来很真实的怪梦里暂时醒不过来罢了,甚至女人把一只木勺塞进她的嘴里,甘甜腥香的类乳汁流进咽喉,她还在惊诧于这个梦境的真实而具象。
白莎转了转眼珠,她发现现在自己似乎一点都无法动弹,像被魇住了。她有点轻微的神经衰弱,处理这种类似睡到瘫痪的情况已经驾轻就熟,于是也不心慌,耐心地等待着这段梦境的结束,界时,被魇住的身体自然会恢复机能。大婶拿过一条布巾替她擦了擦,她眼皮沉重起来,做梦都这么困……
阳光透过木窗照进来,从明转暗,再由暗转明,也不知过了多久,白莎为深陷于这个冗长的梦境苦恼不已。她还在想,做梦嘛,总要有个起承转合吧,这个梦除了吃就是睡,可真够闷人的。
让她彻底认清事实的是一只皮球,彼时她正百无聊赖地数着房檩的数目,眼角的余光瞥到那只皮球从窗口飞进来,直奔她的脑门而去,之后无可避免地砸到了她的头上。
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这似乎不是在做梦,哪有连疼痛的感觉都这么真实的梦境?也就是说,她现在正处于一个未知的地点,身体的绵软无力,让她认识到,似乎连健康都未知!
在她被惊恐疼痛淹没之前,屋外传来男孩子们哇呀哇呀的大叫声,接着一个小胖墩像炮弹似的冲了进来,身后紧跟着喂她食物的那个褐发大婶,气极败坏地想要捉住淘气的捣蛋王。小胖子“噔噔噔”地捡起皮球,灵活地躲过大婶的“九阴白骨爪”,却不急着离开,反而好奇地向白莎的方向走了几步,像要伸手来抓。
白莎惊恐地盯着他,大叫:“走开!走开!”一边想拼命取回对身体的控制权,小胖墩不为所动,继续朝这边跑过来。白莎刚刚动口就发现她的舌头似乎也不太利索了,以致于流利的汉语竟无法顺利出口,入在耳中只闻得一声声咿咿呀呀的大叫。
白莎还没从这一连串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小男孩已经顺利地冲到了她的身边伸出手,接着,景象马上倒转,她的身体被举了起来。等等,举起来?这个小男孩最多五六岁的样子吧!神啊,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难道是她喝醉后被人绑票了?
不对啊,她明明是在阿K的店里和一干损友拼酒唱歌,即便是醉到人事不知,阿K也不可能放任她被陌生人带走吧?而且绑架她的似乎还是外国人,至于绑匪……不知道这个红色头发圆滚滚的小鬼头算不算?这完全超出了她所认知的任何一种情境,白莎接受不能,身体又被小胖墩举在手上颠来颠去,终于在连惊带吓中成功地昏了过去。
白莎再一次醒来时没急着睁眼,她仔细回想了昏倒前的每一个细节,在脑海中论证了无数个来回,才得出结论:自己恐怕是穿了,似乎还是婴穿。她在闲暇时也看过这类小说,不过是个消遣,看过就忘的,谁能想到事情就偏偏这么诡异地发生在她身上呢?
要说她也不是个那么迟钝的人,穿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弄清状况,实在是她在穿越前那场醉酒让她大脑成了一坨糨糊,任何一个有点思维逻辑的人都不会先想到这处,所以她先是以为酒醉出现幻觉,再就是想到做梦上去了,大婶又照顾得周到细致,以致于在刚醒的那几天她根本不曾想到这上面。
话又说回来了,她穿来该有一天了,吃照吃喝照喝的,愣是没上一次厕所,如果她有上那么点生理需求肯定会清醒得更早,毕竟做梦肯定不会有这方面要求的吧,就是有,憋也憋醒了。
白莎对于这个情况纠结了小半天也就放开了,这也跟她自小的经历有关。她六岁时父亲死于车祸,老妈一个月后飞速二婚远嫁就无影无踪了。后来她就一直寄养在当营业员的姑妈家,靠着老妈还没完全泯灭的母爱给她留的那点积蓄和老爹的买命钱勉强够生活到十八岁。但姑妈家有两个表哥,姑父因为工伤成了个吃低保的残疾。上学的上学,吃白饭的吃白饭,顶梁柱还是个收入不高的女人,可想而知,这个家庭必然入不敷出。
白莎从十岁起就听姑妈经常因为生活的种种不如意和姑父吵架,为生活奔波都嫌时间不够,哪还有闲心来操心亲戚家小孩的心理健康问题。所幸两位表哥的成绩不错,但上大学的费用对这样的家庭是笔巨资,二表哥大二那年,姑妈下岗了,白莎那年正巧初三,知道后直接没去参加中考,转而报了间美容美发学校,两年之后,在大表哥正琢磨到哪个学校考博时,她成了一名发廊助理。
之后一年年积累下来,居然干得小有名气,如今也是月入过万的某美发沙龙造型总监。两个表哥一毕业有了能力供养父母之后,沉重的经济负担几乎就全卸了下来,姑妈才后知后觉得认为对不起弟弟唯一的血脉。她一直为当年没强逼她再重读而愧疚不已,毕竟白莎当年的成绩,发挥稳定点,上个市重点是肯定没问题的。
白莎听久了也不耐烦,于是某天她直接将工资单丢给了她,结果姑妈就转而天天去唠叨大本毕业的二表哥。为啥?寒窗苦读十六载的重点大学高才生薪水还没有初中毕业的半文盲一个月一半,这个事实令姑妈十分郁卒。
其实白莎挺随遇而安的,当年她选择这条路经过了长时间的考察,她算过她家巷口那间小发廊的客流量,也套问过小老板的盈利率,结论就是,如果规划得好,她完全可以在五年内拥有一家这样的小发廊。本来嘛,她也没什么雄心壮志,之前成绩好不过是因为这是学生的本分,既然家里情况不允许,自然要做更为有利的选择。于是,在做出决定的那天,她就用父母留下的最后五千块缴了学费。
这些细节的考量她从没跟家里明说过,以姑妈的性子,她无论解释什么都会被想当然地理解为她这是牺牲自己换取表哥的读书机会。白莎无所谓,结果是好的就行。
不过,她现在挺愧疚的,不知道她死后姑妈会伤心成什么样,幸好她还有两个亲儿子,她的那点遗产再加点钱足够他们换个稍好的三居室了,算是报了养育之恩吧,想必大家因为她的离世而带来的伤痛会很快随着两个哥哥的娶妻生子而冲淡。就是她的死因估计很难让人接受,毕竟她在家人面前一直就是个时尚爱臭美的乖乖女,这个死法也太让她的形象幻灭了。
说起来,白莎这些年的经历都是过得随性却不随意,但凡太过执着,她前世的生活就不会在同龄人还在为一日三餐而打拼时,她就轻轻松松地按揭了市中心的小户型。
穷摇点的说法是,她就是一苦水里泡大,寄居在穷亲戚家的小孤女,身世比灰姑娘还惨上三分,但再惨,姑妈也不可能心疼她到对她比对亲儿子还好,刚开始她还纠结了一段时间,过段日子,她发现这情况不是她努力就能改善也就摆平了心态,平平稳稳地完成了由小富之家独生女到贫民失怙孤儿的心态转化。
本来嘛,有那个自怨自艾的时间还不如多学几个笑话松弛一下家里常年紧绷的气氛。所以她很早就养成了一个生活理念:人活在当下,既然往事不可追,就要利用现有的条件让自己过到最好。
计议既定,白莎睁开了眼睛,开始以一个长期居民的眼光认真观察起所处的房间。这个房间似乎是一个大间里隔出来的小套间,靠木床的左侧上方开了一块狭小的木窗,右侧是块薄木板,不过没遮严实,这木板隔着天花板约有一米的空隙。空气里弥散着一股像是面包特有的香气,混着湿烂的木头味。
她处于木床的床头处,睡的是单独的四面有栏的婴儿床,往常不曾注意,现在才发现这床做得十分精细,奶黄的木料上涂了一层清漆,四个转角处细致地打磨成圆弧,并竖着四根挂蚊帐的铜柱。靠脚的一面横栏呈扇形,六根短圆木竖着联成一排密密的护栏。两边直接用整块木料封住,还雕刻了色彩鲜艳的花草。看这色泽和味道,似乎这床是个二手的,不知道是这家的什么富亲戚给的,白莎猜测,也许是这家有人是在为哪个富人工作得的赏。不过,这个问题不是当紧的,现在,她饿了。
张嘴啊啊叫了两声,果然先前那个褐发大婶快步走了进来,手里不出意料地捧着一只木碗。见白莎望着她,随即展开了一个柔和的笑容,白莎回她一笑,大婶更是开心,放下手中的木碗,轻柔地抱起她,拍拍她的小身子,又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句话,白莎听得一头雾水:这到底是哪国语言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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