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北风呼号,天明的时候阴了五天的空中终于飘起了扬扬洒洒的小雪,才一顿饭的功夫,屋顶上就铺了一层薄薄的白毯。村里的忍冬花三天前刚收完最后一茬,黑色的土地上现在是光秃秃的一片,被调皮的雪花打扮得白一道黑一道,让常年美丽的霍尔芙里亚难得地难看了一次。
快到新年了,正好趁着这寒冷的天气在家围着炭火好好地准备过年的物资,家家户户紧闭的门扉里关着千姿百态的生活,连无孔不入的风之神都暂时找不到好办法去掺合一脚,它无聊地游荡了一圈又一圈,眼尖地发现不远处的大铁门启开了一条小缝,顿时兴奋地狂奔了过去。
“咣!”
“老天!这么大的风!”艾米莉吓了一跳,跳出门外很费了点劲才把门重新关好。她使劲跺了两下脚,将帽子拉到遮住耳朵,朝老术士的院子跑去。
“一,二,哎呀,糟了!哈珠米拉草长到第五片叶子,颜色变成紫黑色才会熟,怎么会忘了数叶子?太粗心了!”她懊恼地打了下头,把挖断的药草丢到一边,嘴里念叨着:“手脑结合!手脑结合!”更加小心地扒开另一株药草查看起来。
把这小块药田检查完毕,雪下得更大了,白茫茫的到处乱飞。艾米莉忧虑地望了望黑压压的天空想到:看来这雪一时半会儿还下不完,那半个月前撒种的雪粒籽不是要冻坏了?别看这种药草的种子像雪粒一样又小又白,其实是最怕冷的。但它只能在秋末下种,深埋于地下一米,通过地热和秋末死去的米尔兹虫滋养,使三个月的休眠期能够安然度过,在来年春天发芽结果。这种草十分娇贵,一般人工养殖必须要用火系魔法阵保持足够的温度。但照这样下下去,只怕这个简单的魔法阵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抖落一身的雪花,艾米莉不用吩咐就自动自觉地拿起抹布把刚才弄脏的地板擦得光洁如新,还不忘把靴子也擦擦干净。再伸头一瞧,老术士果然像以前一样早就在药材室里忙碌了。她把刚才的问题反映给了自家师父,老术士直接报出一大串数字:“二楼第三间,第二架第二层,左数第十三本。”
艾米莉早就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蹬蹬跑上楼梯,把那本名叫《特殊药材培育和采集》的书拿出来,夹在腋下又跑下了楼。老术士转身,正好看见艾米莉夹着书的样子,他皱了皱眉。艾米莉顺着他的目光,发现匆忙中把书夹折了一个角,忙拿出来捋平,双手递到他面前赔笑道:“是不是这本?”
“第二十八页三十四行。”老术士继续报数。艾米莉见怪不怪地哗啦翻书,不用试,里面肯定有她找的答案。一目十行地看完,老术士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记牢后照做。”
“是。”艾米莉答应后才想起一件事:“师父,这几天天冷了,我再每天出来他们会怀疑的,今天西文老师在背后看了我半天才走,您看我两天再来怎么样?”师徒俩都不想这件事引起侯爵府的特别关注,面对那些仆人的疑问,艾米莉只向他们简单解释道老术士为报答艾米莉天天给他吹琴的事,愿意教她一些药理。
老术士想了想说道:“也好。”艾米莉想抱歉地说两句话,老术士立马又砸来一句话:“你这几天就把这本书记牢,十天后我来检查。”艾米莉那句话马上吞回肚子,真的很想哀嚎:师父啊,过目不忘的是你不是我啊!上次那本贼厚的《药材基础》就记掉了她半条命啦!这本书也不薄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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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今天来了,也不能说说话就走,艾米莉抓紧时间提出了疑问,老术士只要涉及到医术方面的问题,话就不那么少了,而且解答问题很懂得深入浅出,通过解说实例和分析比喻让艾米莉更能加强记忆。一老一少围着火炉边说边各自干活,很快就到了中午。
艾米莉放下纸笔,到了厨房准备做午饭。自从认了这个师父,只要艾米莉在这儿,屋里的活都是她包圆了。开始一个月,艾米莉因为达不到他的变态清洁要求,做的活还时有返工,现在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胜任任何一家酒店的PA主管了,连开始时认为颇难以忍受师父的卫生要求也能应付自如了。
“火炉灭了,这可怎么好?”艾米莉有点后悔,自己该在药田检查完毕后顺便查看一下厨房的,现在面团没能达到发酵温度要求,成了一团死面,而且黄油也冻得可以砸死人,做不了面包了。她站着发了会儿愁,决定做做面片儿汤试试。
艾米莉曾经以为中式菜吃遍天下无敌,还发过雄心壮志要开辟异界另类菜谱先河呢。可自从她做的鱼香肉丝得到了海格尔的冷待后,这份心就淡了下来,一向好说话的诗人给自己女儿第一次用心做的新菜的评语是:“不怎么样。”尽管她怀疑诗人不爱吃这菜的原因是不好叉不好舀,但是毫无疑问这打击了艾米莉跃跃欲试的心情,令她自那次后再也没做过很出格的菜式。因此,今天的面片儿汤她也没底老术士到底喜不喜欢。
搜刮了下厨房,她找到了两颗鸡蛋,一碗昨晚吃剩的肉汤,还有一把青菜,她管家婆的习性发作了:没菜了,得找哪个邻居换两把菜呢?艾米莉刚刚揉好面团,就听见有人砸门的声音:“药师大人,在家吗?”
艾米莉顾不得一手的面粉,连忙把人迎进了院里,是村里的铁匠鲁尼,他顾不上和她说话,急匆匆地朝屋里走去,对着掀开门帘的老术士焦急地说道:“药师大人,我们家那小子今天贪玩滑雪,把腿摔了,请您去看看吧。”
术士点点头,艾米莉草草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钻进屋里拿出他的药箱背上,向两个急走的身影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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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尼家住在村头,和老术士家是一东一西的距离,顶着冷风走了半天,三个人进门后都冷透了。鲁尼急着把术士朝门里拉:“药师大人,那小子就在屋里躺着。”
老术士眼睛冷冷朝他身上一扫,鲁尼一个激伶登时松了手。老术士把手搓了搓,又伸到厅里快熄灭的炭炉上烤了又烤,鲁尼早先一步进去看儿子了。术士烤得差不多了,才进了房。
鲁尼一家子都聚在小儿子的房里,他的妻子正坐在床边边哭边骂:“还调不调皮?不让你出门你偏不听!还有你,弗拉基米尔你也不知道看着弟弟!”一家子乱哄哄的正闹腾得欢,等老术士一进门,见着他的冷脸,顿时哭不下去了,赶紧起身腾位置。
老术士坐下来把希斯莱的衣服拉高,想要认真检查一遍,手刚碰到他的尾椎骨,小男孩像被蜇了似的大声痛叫起来。
“怎么样?药师大人。”鲁尼大婶紧张地问道。
术士看向了艾米莉,她会意地上前,鲁尼的大儿子弗拉基米尔忽然惊叫起来:“药师爷爷,您不会让艾米莉看希斯莱的屁股吧?”村里人都知道老术士最近出门爱带上自己的小徒弟在一边观摩,有时还会叫她上手试试。
艾米莉还没说什么,趴在床上的希斯莱首先就不干了:“什么?我才不要被小丫头看光呢!”
鲁尼大叔一个巴掌打过去:“别那么多废话,再说就不给你治了!”不过看他的表情也并不太乐意,只是看在老术士的份上,也不敢有别的话说。
希斯莱脖子一缩,倒是不敢大声说话了,嘴里不服地低声嚷嚷道:“就是不要!小丫头会什么!”
屋里人都当听不到,艾米莉忍着笑,故意在他伤到的地方加了点儿劲按,小男孩立刻又痛得大声呻吟起来。她一本正经地对老术士说道:“伤到了尾骨,需要卧床一个月。”
老术士点头,艾米莉想了想,说出自己的想法:“用山藤脂做的伤药抹在患处可以加快骨头的愈合,还要喝岑树根与水芜草做的药汤。”她现在只是读了药典,还不会真正治病,也只能说个大概。
老术士点评道:“山藤脂没错,岑树根镇静安神也没错,只是水芜草是水属植物,不适合在冬天用,否则容易引起胃肠不适,应该换成耳冬芽汁和蒯角才对。”
“是。”艾米莉急忙拿出笔记记下。别说,这种在实践中学习知识的确十分有助记忆,她才过了三个月就能看些简单的病了。
给老术士做好了午饭,已经快到下午了,艾米莉急着赶回去,决定下次再来搞搞品尝调查。她回到别墅先敲了敲门,又推了推,里面也没个人应一声。不过这难不倒她,她看看左右没人,走到墙角处,朝后退了一段距离,猛地发力奔跑,跑到离墙壁只有一臂远,她蹦了起来,等跳到最高点时及时地用手在墙面上一撑,借着这点微小的反作用力,轻飘飘地翻到了墙壁上。活动了一下身体,涩滞的感觉仍是存在,艾米莉等着那闷钝的感觉过去,才跳了下去。
跳下墙壁时,艾米莉特地往门房看了一眼,看门大叔眼睛合着,正打盹打得欢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