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们女士们,请尽情狂欢吧!”冗长的演讲终于以这句众望所归的话结束了。大厅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不少人把脸藏在酒杯后面偷偷地笑:这位帝国的宰相一天到晚总那么有活力。
“听说了吗?今晚原本请了海格尔先生来作晚宴致词呢。”卡徒索的政界要员们几乎都集中在了这个晚宴上,有个把小道消息流传实在太正常了。
“那怎么又换成了格里贝大人?没想到会在宴会之前听到动员演讲,我可不懂一点儿政治。”两个闲谈的贵妇人声音并不小,吸引了周围一圈有心的耳朵。
“据说是有点私事耽搁了。所以才不得不临时请了咱们的雄狮大人补台。”贵妇人的话里无疑充斥着揶揄。
另一个贵妇人倒是真心担心:“天哪,这要是被格里贝大人知道他是补了一个诗人的台会不会大发雷霆?”
“这你就不知道了,”说话人仿佛十分通晓内情:“格里贝大人的孙女可是卡特家的预定长媳呢,两家怎么会为这点小事就闹翻了?”
两个人讨论八卦说得热火朝天,都没注意到身旁长桌上摆着的橘子派少了两个,也难怪,这么多人的宴会,这一点两点的食物谁又会真来数呢?如果此时真有谁到阳台的角落里看一眼,就会发现一个橙黄的橘子派悬在空中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虚无中,不过,天这么冷,怎么会让爱享受的贵族们愿意抛下温暖的屋子在外吹冷风呢?恐怕到宴会结束,主人也不会发现家里的食物被某个不约而至的小贼给享用了吧。
艾米莉抱着刚从餐厅里顺来的美味葡萄酒,手上还端着一盘码得高高的肉排,一口酒一口肉吃得好不快哉。同时心里回想着刚才那两名贵妇的话,也是在猜想着老爹去了哪。昨天回家时老爹还说过自己要参加一个高级晚宴,特地让她今晚在师父那住的。要不是她今天心血来潮想要夜逛伦特市,从而无意中发现这颗怪蛋的隐身功能,想突地出现在老爹面前吓吓他,也不会无聊地缩在这个黑漆漆冷飕飕的露台了。她平时在家时,老爹生活可规律了,要约他还得通过桃乐丝安排日程表才是,身为帝都炙手可热的大诗人,海格尔大师的业余生活可是忙得很呢!
老爹到底是干啥去了呢?艾米莉想着这个问题,觉得嘴里多汁美味的肉排好像都没那么有滋味了。
不如,回家去一趟吧,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艾米莉把葡萄酒放在了地上,刚站起身,就听见有人走到这里的声音,怕自己走动的气息引来旁人注意,她忙又住了脚。
出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贴得极近,男人的手臂揽着女人的腰,像是喝醉了一样靠在女人肩上,嘴唇几乎挨上了女人的耳垂,女人的身体微微倾斜,却仍在勉力支撑男人的身体,左手还端着一只酒杯,腥红的酒液几乎要洒到地上。
有人隔着窗户对那男人喊话:“嘿,卡拉扬,小心醉死美人膝了呀!”
男人醉醺醺地笑骂:“你别不是嫉妒了吧?”
里面的人回敬:“你可仔细点儿,把屁股擦干净,别又被你那鼻子灵敏的教科书式未婚妻闻出什么。”屋里顿时哄笑一片,几人打趣几句之后,男人歪着身子走进屋里将窗帘一把拉严实,出来一把握住女人的胸嘻笑道:“这下没人打扰我们了,宝贝儿,你——”
艾米莉此时是深深地后悔没能早走一步,她曾从拜访海格尔的友人们嘴里得出只言片语,伦特上层的宴会很多到最后都会演变成偷情淫|乱派对,那些贵族男女们借着聚会的遮羞布放浪形骇简直成了西大陆众所周知的传闻。她见那两人已投入得很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朝屋里退去。
就在这时,一直被那男人抱着脑袋的女人抬起头来,艾米莉正好与她视线相对,两人的距离绝不超过一尺,她甚至可以看见女人的衣带在撕扯中凌乱散落,露出了里面桃红色的胸衣,媚人的绿色大眼微微眯着,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艾米莉正要调开目光,那女人的眼神猛然变得凌厉而狠辣,像是看透了她的藏身位置,利剑一样地射过来。艾米莉一惊,脑中急速想着对策,却见那男人慢慢地滑倒在了地上,一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心脏,胸前大片的血迹汩汩涌出,立刻染红了白衬衣。
事情还没有结束,那个女人弯腰将匕首抽出,好整以瑕地在男人的身上蹭干净了血迹,高高地撩起裙子,利落地把匕首插进了大腿内侧绑缚的皮质鞘筒内,然后,转身一步三摇地走回了餐厅……她身上的黑色晚礼服和黑貂皮坎肩一点都看不出溅上鲜血的样子……
耳边隐隐听见她的娇嗔:“卡拉扬那个混蛋,有我一个不够,还想把莉丝找来,哼!让他一个人在冷风里多吹吹吧!”
“哈哈,怪不得那么冷的天都舍不得进来,那个家伙怕是热得冒汗了吧!也该降降温了,谁叫他惹火了咱们的凯茜大美人儿,来,到少爷这儿来,少爷疼疼你。”
“啊呀!没一个好人,你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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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三大世家卡特家的大少爷,第一顺位继承人卡拉扬·卡特昨晚遇刺身亡的消息一夜之间以光速传遍了大街小巷,而那个大胆妄为的行刺者,伦特著名的交际花,高级妓女凯茜·克拉克的名字更是用这种方式扬名于全卡徒索。尽管当事人之一坚持否认谋杀的事实,但愤怒的卡特家族并没经过审判庭的诀议强行将凯茜带回了本家,后者一进卡特本家便消失在了公众的视线中。
又一次目睹近距离杀人事件的艾米莉这次只是一刹那的慌乱后就冷静起来,她回到术士的木屋后少有地关注了这个近期最火爆的新闻,得知此事的结果后,她有一种感觉——这件事并没有结束,甚至那位凯茜·克拉克可能只是个倒霉的替死鬼,真正的罪犯还隐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而与她保持同样观点的,并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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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该死的女人还在哭闹吗?”
“是,她不吃不喝,只是一个劲地重复说她不是凶手。”
“事实就是这样!我的卡拉扬死了,她凭什么还能好好活着,还能有劲哭闹!让她哭,让她闹,没劲了就省事了!”
“是!”
“要不是看在那该死的女人还有点用处的份上……”另一人退下去很久,屋里传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
“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这事也许只是有人扮成了凯茜的样子行刺,谁都知道那个蠢女人没那个能耐,或许目标只是卡拉扬少爷,尤其是卡拉扬少爷……”
“哈哈,您是想说卡拉扬那个笨蛋也有不少仇家吧?”
“不错。”
“卡特家的那头独狼最护崽子,最近你们做事谨慎点,别不小心引火烧身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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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形无质的透明绳索被逗引着,牵系着离开了它的栖息地,向着正中央的那颗鲜红晶莹的水滴状珠子又一次发起了冲击。那下方的白海像是磁石一样牢牢地吸附着欲要锁住那条不听指令的小蛇,小蛇扭动着,坚持着,竭力地一寸寸一分分向着已熟悉的道路终点行去,终于,小蛇的头部触到了一抹沁人的凉意。碰到了!艾米莉忍不住欣喜,然而精神力海突然震荡着马上将那条小蛇扑回了海里,很快便消失无踪。
看来情绪的波动也会影响水平发挥。再来!艾米莉总结了失败的教训斗志反而高昂起来,她闭上眼睛,又开始失败了四个月的冲击。一次,又一次……艾米莉已不想细数这一天又失败了多少次。她将所有的心思沉入那条滑溜的小蛇上,缓缓地引导,细细地扭转……那条细小的精神力将红珠松松地围了个圈,不够!艾米莉更加小心地顺着之前的脉路将剩下的那缕精神力团成了一个圆球,然后,死死地收紧,卡住,拧死!
下方风平浪静的海域见证着上面安静却竭力的搏斗,红珠固执地守着它漂亮的水滴状,然而小蛇不能同意,它利用它柔软如棉的身体坚定地将之改换成自己喜欢的形状,它告诉自己,它喜欢菱形,所以,下面的珠子占地太多了,下方的身躯操控着拧得更紧,强迫着将它多余的部分朝上挤去。成功了!从精神海退出的艾米莉此时头痛欲裂,脸色惨白,却大笑着向门外奔去,欢叫道:“师父!今晚咱们做辣子鸡丁!”
老术士推推自己新研究出来的眼镜,把书翻了一页,眼里透出淡淡的笑意。
小村里的春日是百花竞芳,而帝都之内的春天风雨欲来。一心享受中式大餐的师徒俩想不到就在这个花香足以醉人春天的晚上,另一位重量级人物又一次倒在了暗杀者的屠刀下,为帝都原本就紧张难解的局势添上了一把更为猛烈的火。一场新的大地震即将开始,而这次的动荡又将会成全谁,又将会埋葬谁,不知有没有先知能否预测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