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卫东倒抽了一口气。
“她她她……她是以为我也……”
“所以我才问你,你到底跟人家说了什么?”王怡真揉着脑袋说道。
“我……”傅卫东被这么一问,才认真开始想。“我好像是说过,我同槽帮(副)帮主,交情极深,来往密切,他掌江南道,人称河中蛟,我管北绿林,尊称云中虎,他的生意都在河上做,我的生意专走林中路,他想把生意做到北边,还得看我的脸色,不过他这个人一向直爽,很对我的胃口,又是多次要求见我,我便觉得是个可交之人,我们拜了把兄弟,有什么事也要互相照拂着点……这样?”傅卫东也不太确定,谁家吹牛还打草稿啊,都是当时怎么顺嘴怎么说啊。
王怡真差点没站稳。
她第一次知道自家的这师傅吹起牛来还挺押韵。他还掌北绿林?他还云中虎?这现起的外号听着倒不错,可是他的本事若有吹牛逼的一半,能把自己山寨那一亩三分地立稳,也不至于带着兄弟们来京里投靠她了。
“你不只说你的事,你还说我的事?”王怡真无语的揉着脑袋。
“啊,我没说你的事啊,我只说我自己的事,哦,只提过你两句,我说我是你的师傅,你从小到大都是我带起来的,江湖规矩是我教的,春点暗语跟我学的、武功更是我亲自指点,绿林道上的事,你不懂的我都懂,我是为了让她带上我啊。”傅卫东说道。
王怡真懂江湖规矩这事,可是她自己告诉的韩菱华啊,王怡真曾拜师傅卫东之事,也是她当初在念园自己说的,傅卫东觉得,这些事王怡真都说得,他说不得,于是拿了来提自己的身份,说服晋王妃。
“所以……”王怡真沉着脸道:“她以为你的生意里有贩运私盐之事,而我也学过懂得知道。”
“这个就……”傅卫东十分无语的张了张嘴,才说道:“这些达官贵人们不是都心眼很多吗?怎么我说什么就信什么啊?”他就是顺嘴吹个牛啊……
关于这一点,其实王怡真也是来京之后,接触的人多了才有点整明白。
说起来就还是文化不同。
这些当官的,心眼是挺多的,一句话、一件事,都要在心里百转千回的,从嘴里来,从来没有一个定数,听着内容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真的就是那种一句话里几个意思,就看你智商够不够理解的那种。
而江湖道上,则讲究一口吐沫一个钉,千金一诺,义气为先。
这两边的文化,几乎是无法共容的。
于是就产生了一种误会。
江湖道上的人看官场中的人,那都是老奸巨滑,满口的话说出来没几句真的,谁信谁倒霉,招安之后再坑杀,不是一两次了。
而官场上的人看江湖道上,那都是智商欠费,尽说大实话,骗他们一骗一个准。
然而……其实吧。
官面上的人,人家不见得说谎,来往交际,只是怕出万一,所以说话吐一半含一半的,不敢给个准信,也是怕砸了自己的名声,这些官面上、世家中、大族里的人物,其实并不会有意去骗人,他(她)们会比普通人,更注重名声。
而江湖道上的人呢。所谓的重义重诺,其实同官场规则一样,也是绿林必须遵守的规矩,可是这种规矩只用于同行间利益分配,如果是商业吹捧,那就没必要只说实话了,要不然江湖上的骗子们怎么讨生活?像傅卫东这样自己吹自己是北绿林第一把交椅的,真的不算厚脸皮,大家圈地自萌,见着个圈外人,都是这么自称的,反正这话就是说说,自己道里人都这么说,因此谁也不往心里去,圈外的人就……爱信不信的,反正也没什么来往。
因此傅卫东这一次为了在晋王妃面前露脸,习惯性的往大里吹自己,而晋王妃呢,觉得他是江湖人,既然是这么说了,那当然就是真的,于是晋王妃便得出了一个结论来。
王怡真是傅卫东养大的——傅卫东同江南漕帮有业务——江南漕帮贩私盐——傅卫东有私盐业务——王怡真知道自己师傅有私盐业务,这推理,还真没大毛病。
而王怡真现在是京城新贵,大家都想着办法同她拉上关系,晋王妃想从现在讨好她,做的不见得会比别人好,更何况她还有李兰兰这个公开的闺蜜,嫁到了太子府,大家都默认,她倾向太子,可是若是她亲师傅站到了晋王府这一边呢?那就相当于是将李兰兰同傅卫东放在一起秤,王怡真难道不会更倾向于从小带大自己的师傅吗?
晋王妃当场就兴高彩烈的定下了傅卫东同行之事。
至于王怡真,她肯一起去,自然更好,她不肯一起去,也没关系,傅卫东已经牵扯进来了,王怡真还跑得了吗?
傅卫东听明白了,自然也想明白了,拍着大腿说道:“唉唷,这些当官的果然没一个好人,这是引我入瓮啊。”
王怡真都气笑了:“人家哪里是引君入瓮、人家是看着你已经在瓮中,直接可以瓮中捉你了好吧?”
傅卫东不高兴了:“我怎么就在瓮中了?哪里有人会说自己师傅是鳖的。”
王怡真冷笑着问道:“不然你以为呢?她是信了你掌管北绿林,尊号云中虎,所以巴巴的带着你一起来?”
“不然呢?”傅卫东问道。除了此次江湖调停、以及以后给晋王妃和漕帮拉关系之外,他也没法再帮晋王妃做别的什么了啊?
王怡真说道:“冀州那里,边境物产不丰,多山地,更不靠海,那里产粮不丰,是缺粮没错,可是那里更不产盐,你觉得它就不缺盐吗?这贩盐可是比贩粮,利润要高20倍啊。”
傅卫东瞪大的眼睛,李奕城则欢快的抢答道:“所以舅舅一开始运去的就是盐吗?”
没错,晋王妃是没说,可是看她对私盐的生意这么感兴趣,韩家往冀州带的粮车也并不多,同样的重量,1车盐带来的利润能顶20车粮,花一样的钱,运银笨重难行、运盐则轻车简行,同样是运,韩家这么穷,会选一个哪个,显而易见。
王怡真猜着,晋五府让韩家捎带的,根本就不是粮,从一开始,就是私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