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之听见外面那人说话的声音耳熟微微觉得有些奇怪,待到一名兵士进来抱着装满芝麻烧饼的笸箩走了出去,她也跟着到了门口。
门外停着两辆马车,都挂着层层的纱帘,外面的人是不能看清车里的情形的。
燕之只往马车的方向撩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除了景行,她与出入能有马车坐的人并没有相熟的,因此车里的人到底是谁也与她没了关系。
“姑娘。”站在门外的兵士见她出来便开口道:“跟你们掌柜的说一声,笸箩我们先用用,等回来的时候再给你们放下。”
燕之点点头,客客气气的说道:“军爷尽管用就是,若是以后还需要烧饼火烧的,尽管过来,我们定不会误了您的事儿!”
“姑娘就是此间的掌柜?”那名兵士明显是个当头头的,听了燕之的话马上琢磨出味道来。
“小本生意,什么掌柜不掌柜的,不过挣个辛苦钱。”燕之笑着应了。
那兵士也不在啰嗦,走到一辆马车前问询了一句什么,两辆马车便缓缓的调了头,上了官道之后往南去了。而原本候在官道上的一队骑着的兵士也跟在马车的后面渐渐的走远了。
马车走了老远,水轻舟才伸手撩了帘子探头往回望去。铺子的门口依旧是堵了不少人,却不见了那名穿着水蓝色衣裙的清淡女子。
“原来是在南城啊……”水轻舟放下了纱帘端端正正的坐了回去,如玉般光洁白皙的脸上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难怪在贤王府附近寻不到她……”
昨夜水轻舟的母亲突然到了国师府,并且事先没有透露一点消息,她这一出现可把水轻舟惊得不轻!
要知道一个有了封地的亲王是绝对不能轻易地离开属地到帝都来的,就是他的亲属家眷没有得到皇帝的召唤也同样不能随便的离开属地。
更何况她的母亲还带了百十个兵丁到了国师府!
水轻舟昨天已经连夜上本把母亲到来的情形向皇帝陛下做了如实禀报,今儿一早又亲自在皇帝陛下面前去领罪。
好在大惠的皇帝陛下景云问清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并未过多的斥责于他,只是吩咐了水轻舟赶紧把他母妃和那百多个兵士给悄无声息的送出城去,让他们不声不响的回了属地也就是了。
水轻舟的父亲是安王,水轻舟是安王的嫡长子。
原本依照皇族的规矩,他应该是名正言顺的安王世子,将来就是不做国师了也可以等到父王百年之后承袭安王的爵位。
可他从小离开了父王与母妃,一个人在帝都长大,久而久之,与父王与母妃的关系便生分了许多,安王与安王妃都格外的偏袒在自己跟前长大的次子,因此头几年便请了旨,把安王世子的封号给了小儿子,而水轻舟做不成世子,将来他卸去国师的身份便只能做个郡王!
若说对于父母的所作所为水轻舟心里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可皇帝的圣旨下了,他的二弟也成了安王世子,他还能如何呢?
一大早就来回奔波,搁谁也痛快不了!水轻舟自打成了国师,连皇帝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的,这次为了那个偏心眼儿的母亲,他还得低头伏小在御前领罪,而后又急匆匆的回了国师府,把母亲和她带来的一队人马一起往城外送……
没想到却在眼瞅着就要出了南城的时候偶遇了燕之,这让水轻舟郁郁寡欢的心境才有了些许纾解。
先前本想着派人去跟着景行,顺藤摸瓜找到她。
可景行抱着与他一个德行的泼皮无赖狸奴上了门,明着敲打了他一番,水轻舟便没有再有所动作。
他没有想到少年老成的景行竟会为了一个女人做了这样的事儿说了这样的话,由此可见这个女人在贤王爷的心里自然也是非同一般!
水轻舟很想通过看清燕之的命格来窥视自己的将来,可若是惹恼了贤王爷,那麻烦可是马上就到!
他犯不上为了将来的事儿去得罪一个整日介闹死的病秧子……
“大人,出了永定门了。”有人在车外轻声说道。
过了永定门就是出了帝都,景行在车里暗自松了口气:“到长亭就停下吧。”他对着外面吩咐道。
两辆马车在十里长亭前慢慢的停了下来,水轻舟闭目沉气了一番才撩了袍子下了车。
“母妃。”他走到前面的那辆马车前停住了脚步轻声说道:“孩儿已经修书一封送回了府里,您回去父王也不会为难于您,只是……这样莽撞的事儿以后万不可再做!”
“你是在教训母妃么?”车上的帘子刷的一下被拉开,从车窗里露出一张妆容精致却带着怒气的妇人面孔来,她横眉立目的看着站在车下的水轻舟厉声喝道:“看来我这一趟是给国师大人您添了麻烦了,要不要我给国师大人陪个不是呢?!”
水轻舟脸色一白,他往四周看了看,见随行的兵士和侍卫都站的远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母妃,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您这一趟擅自离了父王封地确实是不该。幸亏陛下没有计较……”
“陛下都计较了你还计较什么?”安王妃不爱听这个大儿子说话,她看着站在车外那个生的仙人之姿的青年,心里也觉得诧异:两个儿子都是我生的,怎么他就生的这般俊俏!枢儿虽也生的不差,可和他比起来还是落了下风……
水轻舟闭了嘴,他垂下眼帘强自让自己平静下来才轻声说道:“母妃回去吧,路上小心。”
分开了二十多年,他们母子之间的情分已经比水还淡。
为了他那个没见过几面的兄弟,母亲对他已经到了不顾死活的地步!
初夏的暖阳里,水轻舟竟觉出了冷……
“母妃问你的话呢?”安王妃见他似要离开,忙从车窗里伸出手来扯住了水轻舟的衣襟:“世子让母妃带给你的话,你到底怎么想的?”
水轻舟的视线落在那只揪着自己衣襟的手上,他始终没有抬头正眼看过他的母亲。
不能看,也不敢看。
他知道母亲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几乎一夜之间,水轻舟觉得自己的心死了……
从此以后,他没有父亲母亲,也没了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