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廿八这天,燕之起得比平时早了很多。
虽然对于进宫面圣这件事她并无多少热情,可仍旧马虎不得。
洗漱过后换了新衣,燕之拿着木梳沾了水把一头青丝细细的梳了,她挽了个极其简单的发式,一手伸到头顶扶着,一手去拿小炕桌上的钗子。
钗子是一对儿,是梅卿领着她到一间非常不起眼儿的铺子挑的。
虽然钗子只是一般的银钗,做工可谓巧夺天工,稍稍懂点行的就能看出这钗子出自名家之手。
梅卿说此间的工匠是番邦来的,生的一双异瞳,容貌古怪,因此甚少见客,但他做的首饰可是不管达官显贵还是寻常百姓都很喜欢。
燕之去的时候也没见到那工匠,坐在桌面等了会子才有个驼背的老妇出来招呼她。
老妇做生意的态度也挺有意思,见了燕之只问了她想要的收拾品种,又让燕之站起来走了几步便去了后室。
老妇人再出来的时候双手捧了只上面雕着花纹的紫檀木盘,里面只放了一对儿钗子:“十两金,不二价。”
这间铺子在坊间的名字也正是‘不二价’!
燕之当时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吃惊的不行!
在大惠连小孩子都会说这句歌谣:一两金八两银,马去不用鞭,咬牙过今年。
两支银钗就要八十两银子!
幸亏来之前梅卿把这店里的规矩都说与了燕之听,因此燕之二话不说付了银子,拿上那对儿钗子走人。
如今那对儿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银钗分左右插在了发髻上,一面的钗头上是用银丝编出的一朵半开的牡丹,一面的钗头上用薄薄的银片子做出的蝴蝶。
蝴蝶的翅膀是可以随着人的走动而扇动的,与另一支钗子呼应起来,正是一副‘蝶戏牡丹’的画面。
收拾停当,燕之凑到铜镜前仔细的端详着自己,末了,她点了点头,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漂亮!”
直到此时燕之才开始佩服起老妇人的眼界来,卖给自己的这对钗子果然非常的适合。
开门出了房间,燕之关了房门站在檐下看了看天色,这才说道:“我先出门了,你们也别贪睡,吃了饭再去铺子。”
“嗳。”小屋里很快的有了响动,几个人先后应了,燕之这才放心的出了院子。
“国师大人?!”
才将院门打开,燕之就看见了站在夏日晨光里一袭白衣的青年男子。
蔼蔼的湿湿的雾气伏在地面上,很轻很缓的流动着……
水轻舟目视着才从台阶上走下的女子,眼中是满满的惊艳!
“是来接我的?”燕之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马车笑道。
“正是。”水轻舟微微低着头,仍在打量着她。
“我还以为国师大人会去早市口呢,幸亏我今儿出来的早。”燕之知道他在看自己,只落落大方地说道。
“是先去的那里。”水轻舟收了视线,让开一步,让燕之走了过去:“只是我去的时候燕姑娘的铺子还关着,那里人又多,我便顺着路来寻你。”
“不叫自己本座了?”燕之自己上了马车,她坐在了车厢的一侧,把主座依旧留给水轻舟。
“我……那个……本座……”
被她一提醒,水轻舟竟然结巴起来,他发现自己居然不能张嘴说话了!
“燕姑娘若是不说这一句,我都未曾留意呢。”水轻舟沉了口气才开口道:“我把燕姑娘当朋友的。”
“哦?”燕之眼波在他脸上一转,笑模笑样的望向了窗外,显然对于他的这番说辞是不信的。
“燕姑娘,你得信我!”
这日子,水轻舟想了很多。他把从燕之身上看到的那些情景想了又想,最后在心里确定了一件事:既然以后两个人能住在一处屋檐下,他烧火,她煮饭,那他们二人的关系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他和她能有如此亲近的关系,这样的结果让水轻舟挺意外。
“信。”燕之想都不想便答道:“你是国师大人,我当然信你说的话。”
燕之看着车窗外渐渐被朝霞染红的天空,暗自想到:朋友?朋友有金兰之交,有贫贱之交,有患难之交,还有莫逆之交很多很多种,我们这样算什么朋友?
水轻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侧颜,默默的感受着她的思想,他悲哀的想到:燕之,我不能说啊,我知道你会是我的娘子……你为何不信我呢……
娘子,夫君。
能这样互相称呼的一对男女,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骨肉相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们就该是不分彼此的一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