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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五章(18)拂檐花影侵帘动

探春十载踏莎行 兰露菊英 2191 2024-11-16 16:59

  这是他的亲人,曾经陌生的,如今却熟悉的亲人。如今她地垂着头,就像一个还未曾长大的孩子。在他的眼里,她依旧是一个孩子,可是已经经历了太多,也吃了许多的苦。纵然在人前,她是那样的坚强,聪慧,甚至冷酷,可是在这一刻,他也分明看见了她的软弱和恐惧。

  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一次家宴。他恍惚记得,大哥文峻,三弟文崎,四弟文岄,还有大妹妹清琼,二妹妹清玫,还有自己,都还是孩童的模样,在父母身边欢笑肆意,拍着手看庭院中最精巧的花火。却还有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怎么也不肯出来,只有一双眼睛,清凌凌地往这光明的地方望着。

  文峰从不曾想过,会为了这一个原本并不熟悉的血亲,去伤害一个本与自己血脉相连更为亲近的骨肉。可是一念及那一个瞬间,他就觉得有些愧疚。如果当初,在那个时候,他们中的什么人能够伸出手去,将这个在角落里的孩子拉进那一瞬间的热闹里去,也许一切都会与现在不同。

  文峰叹了口气,那一刻太久远,连自己的记忆,也都模糊了。往事从来都没有如果,就连现在的选择,他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只是,守护眼前的这个人,完成她的愿望,是他此行的使命,也是他能为这个陌路多年的妹妹,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夜雪压枝,江南江北。定云江畔的胥城,此时也被夜雪覆压。这一座原本寻常的江畔城,却因为大军压境,而受到万众瞩目。

  永靖王上官怀慕亲率大军攻城已经多日,可这座不起眼的城池,却依旧固若金汤。远征至此的兵马被接连挫了锐气,都有些倦怠了。而守城的将士就像是铜墙铁壁一般,丝毫没有退让。

  大雪满弓刀,守城的主将南安王世子苏衡,正身披甲胄站在城头上,望着远处连绵不断的营火,紧紧蹙着眉头。

  数里外,永靖王的军队,却像是一只猛虎,在黑夜里也不曾闭上眼睛,凶猛地窥视着他们。这支军队在短短数月间一路势如破竹,渐渐逼近京畿。攻势▲↗▲↗▲↗▲↗,m.∨.c⊥om之凶猛势不可挡,四境兵马无不溃散奔逃,束手就擒。直到近日,才终于被他阻截在了胥城。

  苏衡望着远处静默的营火,不由得叹了口气。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守住胥城,守住胥城背后的万里江山,他们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也只有他知道,胥城背后,京城以西沃野千里,其实已经再无可用之人,再无调之兵。胥城,已经是京城最后的防线。若是永靖王攻下了胥城,他就能够挥师东进,直抵京师。

  苏衡想到此处,紧紧地抿住了双唇。这守卫胥城的兵马,已经是他手里的全部。全境兵马中最为精锐的部分已经悉数在此,在连日的血战之后,也终于消散了几分骨子里的颓败腐朽之气,开始燃烧起了斗志,重新激发出了血性。

  他还记得自己刚刚接管这一支部队时的情景,接连的失败,让这些本该热血沸腾的儿郎们目瞪口呆,心如死灰,几乎想要放下武器,溃逃回乡,甚至临阵投敌。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故土,已经腐烂到了何等模样。他也终于明白,这些年,看似手握重兵的他其实是多么的无知。

  这些年来,苏家虽然掌握着朝廷的兵权,可行动处处受人掣肘,辛苦训练出来的军队,时常因为短缺粮饷,或者是搁到地方上消磨数年,而又变得软弱无力。朝廷在是战是和的议题上多年来态度模糊,四境官员与军中将官,又多中饱私囊,无心备战。这些号称朝廷血肉长城的军队,这些他曾经视察过,训练过,也检阅过的军队,到了自己手中投入战场,才知道不过是纸糊的老虎,不堪一击。

  可是他一步也不能退。他必须守住这里,这是他的使命。尽管真相让他觉得震惊,尽管他在最初的瞬间,也曾情不自禁地感到过恐惧和退缩,可他终于还是守住了。苏衡心里微微有些昂然的骄傲,就算上官怀慕手里有精兵千万,就算他奇谋诡策举世无双,可自己还是凭借着这不高的城墙,和混乱的军队,守住了这胥城,让这位战无不胜的王爷,尝到了寸步难行的痛苦。

  夜雪越来越大了,远处的营火也越来越模糊,苏衡几乎睁不开眼睛。他忽然想起,在这场连月不散的大雪刚开始的时候,一身青衣的澎涞,就是站在这城头,望着远处永靖王的营火,和自己告别。那时候他告诉自己,只要坚守胥城,就有转机。只是那转机是什么,他没有告诉自己,只是露出了一个淡然的笑容。

  已经过去了这样久,想必澎涞的转机,也快要到了。苏衡不愿,也不敢去深想这里头的关窍,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叮嘱过自己,对于这位谋士,要有绝对的信任。父亲对澎涞丝毫也没有怀疑,并不仅仅因为他的忠诚,更要紧的,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澎涞一生的梦想,只有通过他们,才能够实现。

  而苏衡自己心里,也将这个稍稍年长于自己的人,视为最值得尊敬的人,如师如兄。可是更多的时候,他却有些畏惧他。这个从少年时就与自己相伴的人,隐藏了太多他不能明白的东西,像是一口深井,看不见底。而他的冷酷和漠然,更让苏衡望而生畏。尤其是在探春的事情之后,甚至让他生了怨恨。那些日子他看着澎涞,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怨恨。若不是他,还有他的那些阴谋,也许自己和探春,也不至于就成了陌路。

  这样无情的一个人,天下都是他手里的棋子,当用则用,当弃则弃,丝毫没有怜悯。他不得不用这样的一个人,却又分明感到利刃在手,寒光逼人。他的手段总是决然,丝毫也不留余地,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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