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慕笑道,“你的,只有一半对了。我接到账簿的时候,立时就叫人去查了底细。里面牵涉良多,只查出的几处,都确凿无疑,都是安氏留下的东西。就连那些人,一个一个推敲了过去,也都和她脱不了干系。所以我确信无疑,这账簿断然不假。所以我就见了这个香槐,当日也曾问她,翎燕死了之后,是怎么逃了出去的,这账簿又是从何而来的。她却告诉我,她是在翎燕垂危的时候,用永思堂的腰牌,光明正大地出去的。”
青罗讶道,“若是在翎燕没死的时候就出去,可就不是为了逃命了。而是早就预料到了什么,特意要把这账簿带了出去。”怀慕头道,“不错,她当日拿着的腰牌,也是一早就从毓歆斋那边偷了来的,就是为了这一个账簿。而这账簿,是翎燕难产生了孩子之后,亲手交给了她的。叫她趁着乱,将这样东西带出府去,不要叫任何人知道。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再拿出来。”
“香槐和我,当日翎燕难产,就知道有人想要算计于她,也知道是谁要算计她。一个就是恨她夺了大哥去的大嫂子,还有一个,就是处心积虑利用了她,却不肯真正为她的将来思虑一二的安氏。只是那时候大哥不在王府里,她身子病弱,谁也不能依靠,心知这一次是无力回天了。可怜她费尽了心机才住进了淸晓堂,却没有几日欢愉,就落到如此境地。那时候翎燕自知不保,这两个孩子,更是会成为别人的筹码,心里之恨,可以想见。你想想她当日言语行为,就知道她绝不是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人,就算是不能救了自己和孩子,也要将那些害了她的人一起拖进地狱。”
“当日翎燕跟着安氏,最是心腹之人。安氏身边的事情,大多都经了她的手。所以她背叛之后,安氏才那样恼怒,处处都不肯给她好颜色。只是安氏自己以为那些最机密的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却没想到,翎燕在安氏身边多年,为自己谋算良多,知道有朝一日会势成水火,早就存了防范之心。安氏纵然谨慎,却禁不住翎燕处处留心,那些兵刃上的事她虽然不知道,那些银钱上的事情,却都瞒不过她去,更何况原本就经了她的手,只是加了些掩盖罢了。她有心探听,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青罗头道,“你的不错,也难怪翎燕当日,敢违拗安氏的意思。依我猜想,安氏聚敛的那些钱财,大哥未必就都知道。安氏力促大哥做王爷,也不单单只是一个母亲望着儿子好这样简单的心思,更有自己的私心。安氏这么些年揽权,大哥与她母子情分,并算不得多么和睦。若是她什么都给了他,以后她做了太妃,和王妃和姬妾们有了矛盾,大哥未必就偏着她。只有把最要紧的都抓在自己手里,才最为安全,这也像是安氏的做法,谁也不信,只信她自己呢。”
怀慕道,“你的正是。翎燕拿到了这东西,却也隐忍多年,始终不言不语。就算是做了大哥的姨娘,也不动声色,并没有把这东西拿出来。想必是她知道自己根基未稳,就算是拿了出来,大哥还要仰仗安氏夺位,也不会拿她怎样。我想,她是在等着一个时机,等她自己在大哥心里的分量已经完全越过安氏去,再等着安氏的一个错处,或者是和大哥之间有了更激烈的嫌隙,再一举击败她。而她有了这样大的功劳,大嫂子也再不能越过她去了。只是可惜,她没有等到这一日罢了。”
怀慕叹了一口气,“只是她这东西,到底也没有白费。起来,翎燕也实在是个厉害角色,饶是病成那样奄奄一息,还能存着这样深远的念头。香槐,翎燕病倒之后,就把这个机密的账本交给了她。翎燕告诉香槐,若是大哥做了王爷,就把这个账簿交给大哥,并且告诉大哥,是安氏和葛氏一起害死了自己,请大哥务必记住这一,替她报仇。若是我赢了而大哥输了,就把这个账簿交给我。也不必什么,由得我处置,只消我周全她的一双孩子的前途性命。”
青罗沉默半晌,才道,“原本起来,她是大哥那一边的人,本和安氏和大嫂子是一边的人。就算你赢了,也断断没有偏着你的道理。想必是她心里恨极了那两个,才宁愿把所有交给你,也不愿意让安氏得了好,有一日东山再起。如此恩怨,倒是叫人意料不到了。安氏费尽了心思,也想不到她一生所有,都叫你得了去。”
怀慕头道,“不错,香槐那日对我,翎燕生前嘱咐,我和大哥之间的争斗,是势在必行,不能回避的。既然有了结果,听天由命也就罢了,不必再挂怀。我既然活着,大哥必定是已经死了,死去一切皆空,这也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怪不得别人。翎燕深知,我是不会放过安氏的,安氏却不得善果,也算是我替她报了仇了。翎燕和大哥的孩子能在我们的荫蔽下好生度日,为防着日后,自然不会再有大嫂子的事,大哥已死,她膝下无靠,也只有孤苦一世的结局。”
青罗叹道,“翎燕看事情清楚明白,也足够狠心。只是可惜了,终究只是凭着她一己之身的力量和大哥的怜爱,到底是没有依靠,才会陨了姓名。想必那香槐在董家潜藏,一是躲避风声,二是冷眼旁观,看着大哥大嫂和安氏的结局如何,再看看翎燕的两个孩子,眼下是何境况。如今眼见着隽儿成了我的孩子,大哥大嫂已死,安氏杳无音讯,翎燕当年的遗愿已经达成,所以才拿出了这东西来。偏生又只给了一半,用这明处的一半表示诚意,用那剩下的一半,来叫你善待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