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插了这么一句,众人也都热闹起来,纷纷道,“这话的甚是。这七夕就是咱们女人家的日子,倒是要好生过一过。”封氏也不再多什么,只道,“我年纪大了,这些热闹的事儿你们瞧着操办就是了,我只管跟着乐一日,再也不想费这些心思了。”陈氏先头儿笑道,“还记得去年那两个唱曲儿的孩子,在荷花塘里歌唱起舞,无数明灯围绕杂边上,只瞧得见一双影子,倒甚是好看。”秦氏又笑道,“还有诸位姐妹和姑娘们击鼓传梅行令,更是各有各的好看。只是可惜,老王妃的那一幅荷风鸳浦还在那屋子里藏着,人却不在了。还有二姑娘,去年那样好的琴声,今年我还想着要听呢。只是却也病了,真真是遗憾。”众人闻言都是沉默,去年不在的人,除了柳芳和,更有安氏、葛氏和翎燕。这样曾经也轰轰烈烈的一门子人,竟然也就这样消逝在了整个家族之中,丝毫不露痕迹。
陈氏欠起身子道,“虽去年在的人今年不在,却也又有去年不在的人,今年凑到一处来了。如今长郡主、玫姑娘、珏姑娘和董姑娘,不都是今年才来的人么?要是认真算起来,还比去年更热闹了些。”又转过去笑着对上官亭道,“长郡主去年也没有回来过节,不知道今年可有什么好的主意?”陈氏原本是方家的丫头,在上官亭出嫁以后伺候过一阵。之后不久,上官亭归宁,当日的陈碧烟也就留在了王府里头,成了今日的陈姨娘。虽陈氏跟着上官亭的时间不长,上官亭也并没有把她视作多么亲近的人,然而有长郡主身边人这样的出身,也能给陈氏面上添几分光辉。是而陈氏虽身份已别,每每在上官亭面前,仍旧恭敬得紧。
上官亭想了想,笑道,“既然母妃不愿意操这心,我就来拿一次主意,就连王妃和婉妃所幸也就别管。我一个人来操办,到了日子,你们只管热闹就是了。”青罗和秦氏相对一笑,青罗就笑道,“既然姑母愿意费心,我也就乐得清闲了。回头就把令牌给姑母送去,姑母想要什么,想使唤什么人,只管拿了牌子去传话就是了。”上官亭却摆手道,“就这么一事情,我自己办就是了。我这两个丫头在园子里住了都要一年了,王妃哪一样不尽心?也没瞧见王妃伸手像我们要银子呢。”董徽闻言却笑起来,“王妃这意思,是我一个人是白住着的了?”
众人明知董徽乃是笑语,也都凑趣儿道,“我瞧这话的很是,既然是这样,董姑娘就跟着长郡主去操办一回,也算了是还了王妃和太妃的情儿了。”董徽闻言却仰了头笑道,“去就去,跟着长郡主,我也多些历练呢。”青罗瞧了封氏一眼,也就笑道,“既然是这样,今年的七夕,所幸就让姑母带着董妹妹办去。若是办的好了,今年的中秋也叫姑母办。若是办的不好,就罚董丫头办中秋去。”封氏笑道,“你倒是聪明,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此一来,连中秋都定下了。”
上官亭拉过董徽笑道,“王妃可不要瞧了我,只管等着。”又道,“只是既然是我来办,也就没什么好商议的了,这会子咱们不如就散了罢。母妃既然病着,咱们这么多人在这里闹闹哄哄的也不好。”封氏头道,“既然这样,你们就各自去罢。长郡主既然忙着料理节事,这两日也不必到我这里来了。王妃且留着,我还有几句话要去和王妃呢。”众人闻言,见封氏的神色也露出几分疲惫来,也就起身各自散去了,只留了青罗一个人还在封氏榻前坐着。
封氏靠在榻上,慢悠悠地道,“王妃特意上山去,是想要见一见慧恒罢?”顿了顿瞧了青罗一眼,笑道,“你赶在郑氏的话头上,不就是叫我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回绝与你么?什么寄名符儿,不过是个由头罢了。你且,你这会子忽然上山去,见着了慧恒,又想要做什么。”青罗定了定心神,笑道,“就知道瞒不过太妃。其实我上山去本来也没什么事,只是大家都知道,蓉丫头在山上病着。如今正是节下,若是没有一个人去问一问瞧一瞧,岂不是不和常理?我是为了叫众人不起疑,这才要上山去瞧一瞧妹妹。”
见封氏不话,青罗又道,“只是才刚听太妃,慧恒师傅此时还在山上。我倒想着,我或者真可以去见一见他。”封氏道,“哦?你见了他,又有什么话好呢?”青罗摇头道,“此时其实没有什么话好。不论慧恒师傅的心意是怎样,最要紧的,是二妹妹的心思。太妃也该知道二妹妹的为人,就算是慧恒师傅对她并没有这个意思,也要她自己心里的结解开才行。”
封氏想了想,“你的有理。那你要去见慧恒,又能有什么用呢?”青罗道,“我想着能叫二妹妹解开这个心结,只有叫慧恒师傅从这重华山里消逝不见。慧恒师傅本就是红尘之外的人,更到了红尘之外去,二妹妹也就无能为力了。杳无音讯,日子久了或者也就渐渐地淡了。我想着,慧恒师傅多半也是无辜被卷入这纷争之中的。若是把他困在重华寺,只怕他余生也都不得安宁了。不如放他离去,只要他此生都不再出现在咱们眼前,太妃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封氏头,忽然又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他的心思和蓉丫头一样,又要如何是好呢?”青罗一震,半晌才道,“若真是这样,就更要叫他远走了。趁着这心意还未曾连在一起,两地分离,还来得及断开。何况以我对慧恒师傅的了解,就算他心里对二妹妹是一样的心意,也不可能付诸行动的。太妃也该知道,他是修佛的人,自然有他的约束,不能如寻常人一般,想如何就如何的的。既然知道此事不可为,想来他也会愿意离去的。”
封氏沉思良久,才道,“既然是这样,你就去一次。若是能叫他离开重华寺,总比留在蓉丫头眼前的好。虽然我也能把他驱逐出去,或者关起来,却难免亵渎了佛祖。他若是能自己心甘情愿地去,我也安心些。只是,”封氏迟疑一瞬道,“若是哪一日,他心里仍旧是放不下,忽然又回来了却又会如何?或者他既然你根本就不愿意走,你又预备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