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富察氏和章佳氏的博弈
那男子本是侧身远望着远处的一个荷花池,听到她们的脚步声,突然缓缓的转过身来,然后看着她,目光郁郁而又黯然的道:“我就知道,我在约好的地方等你,必等不到你。”说着目光又默默的黯沉了下去,带着一种仿佛绝望的声音道:“绵奕,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了吗?”
弗笙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打了一个冷颤,是被眼前男子的那一声深情而隐忍的“绵奕”给刺激到的。
弗笙忍不住冷了目光,呵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后宫禁地,你一个外臣怎么进来的?”
那男子道:“你忘记了,我虽然无心政事,也无一官半职,但我毕竟是马齐的儿子。”
弗笙倒是没有忘记,眼前的男子是宰相富察·马齐的儿子富察·傅恒。
马齐统领着是大清十万禁军,是个在大清十分微妙的绝色。
弘历与皇太后不和,章佳氏族手握军权,弘历手中也有一部分兵权,两边的兵权势力相当且都在地方上,所以两边谁都恨不得灭了对方却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而马齐手握的则是京畿内的十万禁军,可以这样说,不管弘历还是皇太后谁得到了马齐手中十万禁军的支持,那就表示那一边将要赢过了另外一边。
所以富察家是不管弘历还是皇太后都想要拉拢的角色。
不过马齐这个人呢,也是个滑不溜秋的角色,时而跟皇太后抛抛眉眼,时而又跟弘历表表忠心,看着是两头讨好,其实跟谁都不好,就想着皇太后和弘历斗得越激烈越好,他正好坐收渔利之利。
马齐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傅成跟他一样是喜欢弄权之辈,如今也在禁军中。次子傅恒若不是因为长得跟马齐还有点相似,都不像是马齐亲生的,性子跟他亲爹马齐和他亲哥傅成都完全不同,完全无心政事,也不关心政事,是个无欲无求温润如玉的公子。
既然富察家的地位这样特殊,不管是弘历还是皇太后,对富察家的人自然都是十分宽容的,傅恒能进出后宫倒是也不足为奇。
不过傅恒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令妃魏绵奕的嫡亲表哥。
二十几年前,寿陵郡主膝下有对极其绝色的姐妹花,被称为“大小二陈”,大陈氏嫁给了当时的羽林卫中郎将马齐,小陈氏嫁给了赵国公孟尝安。
弗笙以前只知道,魏绵奕与傅恒是表兄妹。
如今看来,魏绵奕与傅恒,仿佛也有一段感情纠葛。
原来不止弘历的感情生活乱,看来魏绵奕的感情生活也挺复杂。
宣清殿里。
高无庸从小顺子手里接过衣裳,侍奉着弘历穿上,却看到弘历却一直怔怔的出神。
高无庸是自小侍奉弘历的近侍,擅对弘历察言观色,他早早的发觉,弘历几乎今日一整日都是这样出神的状态。
高无庸侍奉弘历这么多年,看这位主子倒还是头一回如此。
高无庸不动声色,继续替弘历系上腰带,整了整衣冠,然后才笑着对弘历道:“皇上,好了。”
弘历却没有听到,仍是怔怔的。
高无庸于是又轻轻的试探的唤了一声:“皇上……”
弘历这才反应过来,“嗯”了一声,低头看自己的衣冠已经整理好了,这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到榻上坐下,然后斜靠在迎枕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高无庸跟着出来,抬头悄悄的看了一眼弘历的脸色,然后挥了挥手让殿内的宫人们都出去,自己亲手为弘历斟了一杯茶,捧到弘历的跟前,笑着问道:“奴才看皇上今日一直在出神,皇上可是心里有什么事?”
弘历接过他手里的茶,目光有些冷的看了他一眼,带了些警告的意思。
高无庸这才觉得自己失言,主子想什么事,特别才是天子的圣意,委实不是他这个宫人该过问的。
高无庸连忙跪下来请罪道:“请皇上恕罪!”
弘历低头瞥了他一眼,这才道:“起来吧,下不为例!”
高无庸悄悄的捏了把汗,道了声“是”,这才扶着膝盖起来。
弘历喝了一口茶,又看着窗外凝眉起来。
高无庸低眉顺耳的站在一侧,就在他以为弘历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却突然听弘历开口道:“这两日你看令妃,可觉得有什么不同?”
高无庸微微一怔,接着很快反应过来,十分小心的对弘历笑道:“奴才见令妃娘娘,除了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了些之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
说着见弘历皱了皱眉,并不满意他的回答,于是又马上转口道:“要非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如今令妃的性子,比往日要活泼了些,对皇上……也和颜悦色了些。”
弘历手里握着茶杯,垂着眼,半是喃喃的道:“是啊,性子是变了些。对朕和气得有些不像是她,既让朕惊喜,又让朕害怕。”
高无庸跟在弘历身边这么多年,最是知道弘历的心思,也比宫里任何的一位都清楚,谁才是弘历当成眼珠子一样的人。
高无庸笑了笑,小心翼翼着道:“令妃娘娘大概是想开了想通了,毕竟这长长久久要跟娘娘过一辈子的是皇上,令妃娘娘也不能这么一直对皇上冷若冰霜的。”
说着又讨好的笑着说了一句道:“要奴才说,令妃娘娘的心里还是有皇上的。只是这女人天生爱在喜欢的人面前耍性儿,皇上从前事事顺着娘娘,娘娘自然要跟皇上使使性子。皇上这一段日子冷着娘娘不搭理娘娘,娘娘这不就着急了,再见着皇上自然而然对皇上和颜悦色,讨好皇上您了。”
弘历沉着眼,心里在问,真是这样吗?
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性子不大一样了,对他的态度不一样了,连抱着她的感觉都有些不一样……那感觉就像,怀里的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
弘历深深吸了口气,不再说话。
而同一时间,在御花园某一个宫人不多的亭子里。
宫人已经被弗笙远远的支开站在了远处,流勉正抬眼显得有些焦虑的看着她。
而弗笙坐在亭子的石凳子上,正襟危坐的端开了令妃的架势,气势威严的冷对着站在另外一边正默默看着她的傅恒。
傅恒没有开口说话,弗笙也不想先开口说话……也不敢先开口,就怕一开口就错。
外边的轻啸而过的风声,桃花烂漫,春光正灿,有叶子婆娑的沙沙声,还有飘然而落的桃红花瓣。。
然后风停了,声停了。
傅恒看了她许久许久,脸上是让人难以形容的感情。
然后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垂下伤感的眼来,轻声而温柔的问她道:“你身体养好了些吗?”
弗笙没有说话,抬了抬下巴,继续一副冷若冰霜生人勿进的模样。
傅恒越发心痛,痛苦的闭了闭眼睛,继续道:“我知道你还在恨我,恨我当初……”
弗笙生平爱八卦,听他提起当初,这竖起了耳朵打算听一听他和魏绵奕是怎么回事。结果傅恒说完“当初”两字,后面却突然打住不说了。将人的胃口高高的吊起来,却仍在了半空里不管了,委实气人得很。
听他的语气想来当初大约是傅恒做了对不起魏绵奕的事情的。
弗笙故意做出一副对他恨意满满逼迫他的模样,恨对着他道:“当初怎么了,表哥怎么不说了。表哥不说,是不是都快忘记了,当初是怎么对不起我的了!”
然后她便等着,等着傅恒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对魏绵奕作一番忏悔,引出那其中一段曲折离奇的八卦,满足一下她强烈的好奇心。
但傅恒这个人,显然不是能用常理来揣度的,并没有顺着她的话回忆当年,而是脸上深切的愧疚,表情痛苦的说起其他道:“……那日听说你小产,我心痛得不能自抑,我恨自己什么都不能为你做。我以前一直在想,虽然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是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在皇上身边好好的,我也就满足了。可是绵奕,你在宫里过得不好,所以我恨我自己。”
没想到这位周二公子原来还是位痴情种,就是运气有些不好,爱上了皇帝的女人。
傅恒继续道:“我听说你小产后,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我一直想找机会见你,我找人递消息给你,可是你都拒绝了,所以我只能这样直接来见你。”
弗笙倒是没有收到过这位周公子递来的消息,或者是发生在她重生前的事?又或者魏绵奕的两个宫女不想生事端,自作主张将这种消息拦下来了,没有递到她这里。
弗笙觉得,不管有多么重的好奇心,这个时候都不要再听下去了。
好奇害死猫!
上一次她撞听到别人的秘密,结果让自己把命都丢了。
这位周二公子跟魏绵奕的关系不简单,谁知道他会再说出什么来,把自己给害死了。
弗笙站起来,侧着身冷冷的对傅恒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不是什么太开心的事,我也并不想记起。但请周二公子记着,我已是皇上的女人,是皇上亲封的令妃。下次周公子再见着本宫,还是请唤一声‘令妃娘娘’吧,莫再唤本宫的闺名,这委实不是你能叫的,也省得让别人误会。”
说着顺便好心的提醒了一句,道:“这后宫之地,周公子作为外臣,还是少来的好。”
说完转过身准备离去,结果这时候,傅恒在身后突然看着她,沉静而坚定的对她道:“绵奕,你跟我走吧!”
弗笙听得怔在哪里,睁大了眼睛差点把眼珠子掉下来,只觉得脑袋里面轰隆隆的叫……
弗笙此时的心里,就像是决堤的洪水,汹涌翻腾滚烫,这是一种撞破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后的惊慌!
弗笙已经不想听傅恒说下去了,因为听他说下去一定就是给自己自找麻烦。
但傅恒却有停下去,仍在脉脉的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思念已久的人,继续道:“那年皇上强纳你入宫,你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带你走,我拒绝了你,我以为那样是为你好。可是我现在后悔了,其实我心里一点都不甘心,而皇上也明明对你并不真心。他强迫你入宫,却只是为了给……”
他说到这里,却突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闭了闭眼睛,脸上像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
而弗笙不用想都知道,他未说出口的那一句是什么。不就是想说给靖瑶做挡箭牌嘛。
而此时傅恒说的,却也是她以前不曾知晓的秘密。
她只知道,当年先帝过世,弘历守完白日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纳了魏绵奕入宫。十六人抬的绣金翠辂凤辇,百官相迎,从帝后大婚才能进入的正和门逶迤而入,在太庙里祭天告地,然后一入宫便被封为了令妃……弘历几乎是用娶皇后的礼仪纳了魏绵奕这个令妃。
而那场与帝后大婚没有两样的纳妃仪式,也成为了后宫好长一段时间宫人嫔妾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那时候她已经是重华宫里的格格,颇还在心里默默羡慕了魏绵奕一阵子来着。那时候也没有人会怀疑,弘历对魏绵奕的盛宠不是出自真心。
只是令人跌破眼镜的是,两个月后,弘历将靖瑶又纳进了宫,封做了娴妃。
比起魏绵奕进宫的阵仗来,靖瑶进宫的时候就要低调许多。且靖瑶进宫后,弘历看着对魏绵奕宠爱不减,对靖瑶也不多如何青睐,但其中却必有什么样的东西不一样了。
她以前的宫女华裳最爱好八卦,在宫里老一辈的宫女里面又混得开,常爱听她们嚼舌根子,倒还打听了一些事情来。
说的是弘历小时候在宫外遇上过个小姑娘,那小姑娘救过他,所以一直记在心里。长大后就想找到小时候救自己的姑娘,然后娶了她。
后来找人一打听,原来救自己的那个小姑娘是孟家的二小姐,于是一道圣旨用娶后之礼将她纳进了宫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