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她又肯了?”见不得弟弟这守的云开苦尽甘来的傻样儿,唐王忍不住讥讽地说道。
唐王殿下心情这么不美丽的时候,弟弟竟然这样快乐,怎么能叫人心里安慰呢?
打从泼妇运气好生了儿子,那就抖起来了,从此家不成家,别说王府姬妾下人什么的,就是连唐王自己都难以招架撒泼的唐王妃。想到如今唐王府已经变成泼妇的天下,众人敬服,唐王就觉得心好累。
自己有了嫡子延续血脉,这叫唐王很高兴。可是从儿子出生,三年了,王府的姬妾都成了摆设,这就说不过去了不是?
因此事不知和嫉妒成性的泼妇掐了多少遍,从后院儿掐到前院,再从前院掐到后院儿,所到之处方圆三里没有人迹,却每次最后都掐到了床上去,唐王只恨得咬牙切齿,到底愤愤惜败。
好吧,反正女人都一样儿,有了唐王妃陪他睡,他就不需要第二个女人了。
只是泼妇越发嚣张,实在叫唐王殿下忍无可忍。
“这是知道阿南之事,才寻的你?”唐王见弟弟正双手交握做憧憬状,便忍不住冷笑插刀问道,“退而求其次,她的算盘打得不错!”
“这才叫有始有终。”慕容宁见兄长阴阳怪气的,也明白这些年兄长焦躁的原因,心里羡慕了一下,这才理直气壮地说道,“若她退亲就别嫁他人,那就不是我喜欢的阿秀了!”明秀这样坚持,有原则也不为外界改变,这都是他心中的模样。叫慕容宁说,堂弟与明秀无缘也是蛮可惜的,他只想到日后明秀也会为了他,不管旁人再好都不会再多看一眼,不会动心,就觉得心里欢喜。
她的眼里日后只看他一人,他还求什么呢?
“八字还没一撇,瞧你那样儿!”唐王努力嘲讽道。
“二哥你这样幸福了,还计较弟弟这些做什么?”再宽阔的心胸,也架不住这样开嘲讽不是?慕容宁就有些郁闷地说道。
“幸福?!”老子都成了和尚了!
“二嫂心里只有你,为了你不许别人亲近你,你难道不欢喜?”见唐王冷冷地看着自己,慕容宁觉得这其实挺幸福的,便板着手指给兄长说道道,“二嫂为什么能您这样计较?还不是心里有你,不愿意你宠幸别的女人么!都说因爱生妒呢,她这样喜欢你,你这福气简直就是上辈子修来的!”见唐王冷笑,慕容宁便小声儿说道,“阿秀日后若也为了我如此,我就心满意足了。”他傻笑一声,一脸的当牛做马。
“福气!上辈子修来!”唐王觉得自己前世不修才遇上了泼妇了,然而不知为何,竟说不出这么刻薄的话。
他才没有被弟弟说动!
“你来寻我,就是为了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的就是这个弟弟了,唐王眯着眼睛问有些心虚的弟弟。
“还是阿秀了。我想着阿南之事既然已经忘却,日后阿秀也该在外头走动起来。只是二哥你也知道,就很有那些长舌妇说长道短的讲刻薄话,还有几个疯婆子想寻阿秀的晦气,我担心我不在叫阿秀吃了委屈,不如求二嫂护着阿秀些。她人娇弱,别叫别人冲撞了她。”
其实太子妃也是个合适的人选,只是这些年东宫繁忙,太子妃既要约束东宫诸侧妃,还要照顾太子施恩太子属臣家中的女眷,越发地忙碌,慕容宁不大好意思去求太子妃。
况明秀当日对慕容斐那样庇护,就是慕容宁不说,太子妃也会护着她的。
“她还娇弱?”唐王觉得这世道真是黑白颠倒了。
再没有比这丫头更凶残的了!
“知道了。”知道慕容宁是在顾虑什么,唐王目光闪烁地应了。
弟弟担心的,是如今行事愈发狠毒的荣王妃,也就是当年被削爵的永寿郡主。
那姑娘当年叫沈国公往假山上一撞命都差点儿没了,有几回太医都叫预备棺材。整整昏迷了半个月不说,再醒过来,整个脑袋都歪了,一张脸被撞得没法儿看。
用明秀现代话讲,就跟车祸现场似的。
况又因沈国公踩断了她的右腿,因此她的腿如今走起路来就有些瘸。
谁能受得住这个?因此荣王妃如今行事乖僻,跟疯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唐王是乐见其成的,盖因荣王当年迎娶荣王妃时那张脸真是精彩得叫人很开心。
“她不足为虑,只是也不好叫狗乱咬阿秀不是?”慕容宁想到荣王妃也觉得厌恶,又见兄长应了,微微蹙眉了片刻,便低声说道,“淮阳侯府就要完了!二哥,只要淮阳侯倒了,五弟这不知还会不会对那丫头柔情蜜意!”
荣王愿意迎娶荣王妃,不过是因淮阳侯还算在御前得用,另有永乐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总是臂助。然而如今淮阳侯被参得站不住脚儿,永乐公主自从那年宫变就再也没有被传召入宫,慕容宁真想知道荣王妃在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
当年她那样伤害他心爱的人,这样的仇恨,他一生都无法忘记。
“你心里就只知道她,没有点儿更要紧的事?”唐王皱眉问道。
“前朝事有太子与二哥呢,少我一个不少。”慕容宁搓着手赔笑道,“可阿秀就一个,娶不上她,弟弟这辈子多可怜!”
见他目中清泪点点尤带几分风流羸弱,唐王被恶心坏了,又想到唐王妃凶神恶煞地使唤自己往外头去给儿子买蜜饯,骂了一声,拖着弟弟就往蜜饯铺子走去。
“我记得,这从前是你名下的铺子。”
走到了这京中极有名的蜜饯铺子,唐王就见这里头人来人往生意很好,又见慕容宁探头探脑的特别地猥琐,也不管,只叫人给包了几样极好的蜜饯提在手里——据说自己亲手买的儿子特别爱吃,这才皱眉与傻笑中的慕容宁问道,“为什么脱手卖了?卖了谁?”
慕容宁从小就是个心眼儿活泛的,小小年纪就用自己与昭贵妃的私房银子在外张罗了很多的生意,他脑子活泛常有新鲜的玩意儿,因此如吃食铺子还有成衣首饰铺子都很红火,算是财路恒通。
然而三年前,唐王却知道这小子暗地里没声张卖了一批店铺,还是卖给了沈国公府的罗遥。
能猜出来弟弟为什么这么干,只是唐王却不能理解。
那时正是沈明秀与慕容南定亲的时候。怎么着,弟弟这是给沈明秀送嫁妆呢?!
缺心眼!
“阿秀喜欢这些,我就想着给她预备着,自家的东西用着放心。况,其实这也都是她的主意。”慕容宁见唐王皱眉,知他不能理解,便低声说道。
那些有趣的吃食新颖的衣裳首饰,都是上辈子明秀与他说笑时而起,其实他都知道,明秀聪慧,总有不同。
可是他不知该怎么与兄长说。
因为这一世,明秀并不爱与他说话。
“行了,我就知道是为了她!”弟弟这是傻到家了,唐王摆了摆手不想听弟弟的倒霉苦逼暗恋史,叫人付了账,自己转身走了。
慕容宁却远远地看了唐王的背影一会儿,一抿嘴儿笑了起来,也包了几样明秀最喜欢的蜜饯,这一回提着觉得心情格外不同地往沈国公府上去了。
虽然一天都等不及有点儿害臊,只是能堂堂正正地登门,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儿不是?因有这样的喜悦,安王殿下这脚步特别欢快,一路就到了沈国公府,等人引着自己进去,见了里头用复杂眼神看着自己的恭顺公主与脸色一贯冷淡的沈国公,扬起了一张秀美脱俗的脸来赔笑躬身道,“拜见姑丈姑母!”
他贼眉鼠眼地看了一圈儿,见明秀不在,心里哀怨了一下,用幽怨控诉的眼神看住了恭顺公主。
“哼!”这小子还挺会来事儿的,能叫明秀这么快就接纳,也是个聪明的家伙。
恭顺公主全然忘了这外甥等了三年。
“姑母尝尝,这是我给表妹尝鲜儿的。”慕容宁急忙把蜜饯奉上,见恭顺公主打开了一个尝了尝眼睛都亮了,还要抓了吃,咳了一声赔笑又将蜜饯给揣到了怀里。
“喂!”这是故意调戏她呢!
“这个给表妹买的。买的少了点儿,姑母爱吃,哪天姑丈往外头回来,多给您带点儿,叫您吃个够多好 ?”这岳母虽然很重要,不过还是心上人更重要些。
慕容宁这是头一回光明正大给心上人买吃食还不被拒绝,可不敢叫岳母都给吃了。
不然情何以堪!
“你看看他这小气的样儿!”恭顺公主气坏了,决定告状,指着这倒霉外甥就与沈国公哼哼唧唧地说道,“一块儿蜜饯都不给,如今眼里就没我,日后怎么孝敬我呢?!”
“回头我给你买。”沈国公的目光掠过赔笑讨好的慕容宁,伸手摸了摸愤愤不平的妻子,也觉得不好叫媳妇儿吃别的男子买的吃食,哪怕是女婿都不行。
“您真是特别通情达理。”慕容宁坐在沈国公的下手,见他对自己并无冷淡,心里就越发欢喜,秀美的脸都亮堂了起来,又见明秀不在,急忙问道,“表妹呢?那什么,蜜饯这东西不能放久了,不然就不新鲜了……”他的声音在沈国公看傻瓜一样的目光里慢慢地弱了下去,只对着自己的手指小声儿说道,“我就是想见见表妹,姑丈懂的。”他等得太久,已经等得不想再等,只想天天都看见她。
“阿秀的意思,我们听说了。你很好,我很满意。”沈国公在慕容宁霍然惊喜的目光里抿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
“您!”他没有想到,从来对自己很冷淡的沈国公,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原来对自己印象还很不错。
“这些年,我不是瞎子。你等了这么多年,是阿秀的福气。”沈国公见了慕容宁这样惊喜的目光,心中也十分感慨,敛目慢慢地说道,“只是我家阿秀,原对不住你。”
他握住了恭顺公主猛地要动作的手,继续冷淡地说道,“她订过亲,与你也不是头一回的姻缘,叫外头看你总会诟病。听我说完。”他对欲言又止的慕容宁说道,“还有她当初待你并不温和,多有冷言,如今,也是退而求其次,是你受委屈。”
这些话,他不想日后明秀与慕容宁相处久了,再从这青年的口中听见不忿之言。
柔情蜜意时千般好坏都不在眼中,然而若一日情分浅淡,这就都成了罪过!
沈国公不能看着明秀沦落到那样的境地,万事只会在此时先提出。
日后,慕容宁也不必再拿这些做幌子来伤害明秀。
“我不在乎,她不是退而求其次,是我遇见她晚了。”慕容宁不知沈国公心机,低声说道。
“王爷这话叫臣汗颜。日后那孩子有不对的地方,王爷只来告诉我,我来劝她。”沈国公看着慕容宁说道。
“她怎么会有不对的地方!”青年睁大了一双水盈盈的眼睛,震惊地说道。
恭顺公主默默捂脸。
“王爷说的很对。”沈国公的嘴角飞快地勾起了一瞬,见门口明秀静静地听着,便招了招手。
慕容宁看着门口笑看自己的明秀,脸顿时就红了,急忙又把蜜饯从怀里给掏出来了,几步到了明秀的面前红着脸说道,“给表妹尝尝。”
“多谢表哥。”明秀见自己手边是自己喜欢的蜜饯,取了一个吃了,满嘴甘甜,就对慕容宁含笑说道。
慕容宁默默地看着她,许久只觉得眼前酸涩,低头忍住喉中的哽咽低声说道,“表妹再试试别的。”
那时她推了自己偷偷送到她家门后的点心时那疼痛的感觉仿佛还在眼前,可是看见她笑靥如花,他却觉得心不疼了。
很欢喜,很快活,仿佛身体都轻飘飘的。
“这些都是我的么?”明秀素来喜欢甜食,况慕容宁带给自己的确实很对胃口,又吃了一个,将慕容宁手上的蜜饯都抱在手上,这才与他笑问道。
不过这味儿,怎么与自家铺子的差不多?
“嗯。”慕容宁看见明秀这样亲近,咧嘴嘿嘿笑了两声,跟着她就回了沈国公的身边,之后看着她偷偷儿对自己笑了笑,将蜜饯收拢在了自己的身后,没给恭顺公主。
“父亲。”沈国公的眼神叫她有点儿脸红,明秀小小地抱着沈国公的手唤了一声。
慕容宁的心意,她还是不想大咧咧地忽视的。
慕容宁看着明秀与沈国公这样撒娇,心里开始泛酸。
怎么能这么亲近呢?怎么不与安王殿下撒娇呢?
正厚着脸皮凑上去想要与明秀说话,慕容宁就见沈国公的目光往自己看来,咳了一声做严肃状,却还是在缓慢接近中。
“阿秀今日要赴几场宴席,我与她母亲都看顾不过来,就都托付给王爷了。”沈国公突然用很信赖的眼神看着慕容宁说道。
被郑重托付的感觉太好,安王殿下浑身都漂浮在云端不知今夕是何年,眼前都是闪烁的小星星,早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岳父放心!小婿一定不敢叫阿秀吃一丝委屈!”他拍着胸脯郑重保证道。
这是把心上人的安危交给他的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