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与赵弄潮天亮后才入城,通过城门时,他们抬头仰望,高耸的城墙令他们脖子发痛,难以置信,这样的城市在一天内便更换了主人。
刚才城就听见路人谈论着伊蜜雪夫人自杀身亡的消息,这一刻,陈志才开始相信城市的确陷落了。之后,又听见有人谈论西庇阿的神迹,并人们把他吹捧得如同天神下凡。这样的过分夸耀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普通人怎么能理解海水为什么会在那时让开,给罗马人腾出攻城的道路?这件事,陈志也是一知半解,他猜测身旁的赵弄潮在其中起了巨大作用,但赵弄潮却不肯透露内情。
再次看见普布利乌斯时,他正以胜利者的姿态坐在广场中内搭建的高台上,高台下堆着成堆的珠宝、金饰、银币。有许多人轮流向他拜见,他们或捧着罐子,或抱着、抬着箱子,第一位拜见者说完臣服的话,便将带来的器皿翻转,金银珠宝从里边流出,让财宝的小丘又高了一分。普布利乌斯则回以他们威严的微笑。
这是座富有的城市,非常富有。陈志已在罗马贵族家庭住了很长时间了,对罗马上流社会也有了一定了解,他的养你利略元老家中也只有几套银餐具而已;而与阿米利娅订婚时,阿米利娅准备的嫁妆不及这里任何一位投降者献出的财宝的一半。听说再早些年,罗马在财富方面更加不如迦太基。以前迦太基的使节出使罗马,使节轮流到元老家中作客,他吃了数位元老家的宴席,偶然发现自己使用的银餐具居然是同一套,问了才知原来元老们用不起银餐具,只好借来一套修饰颜面。这个故事传回迦太基后,成了迦太基人讥笑罗马人的笑话。直到罗马对外战争连连胜利,罗马人才快速地富裕起来。
见到陈志来了,普布利乌斯站了起来,高傲威严的脸上泛出平易笑容。他从高台上奔下。“利略,我的朋友!”他们笑着相拥。“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我们的胜利!当然,它只是一小部分。”普布利乌斯指着那些金银山丘。他身边的每一个罗马人都面带喜悦。“我已经准备好了,今晚我们在迦太基人的巴勒神庙里用餐,痛快地吃一顿,然后我们要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虽然取得了这么大的胜利,不过战争还没结束。我们还得再来一、两场重要胜利,才能巩固今天的成果。不过至少今天我们可以欢庆一下!”
“你们说,对不对?”他突然问向在场的罗马人。能听见他声音的人异口同声地答应,而没听见他声音的人看见别人行动了,立刻跟着行动,回答声此起彼伏。
“我听说汉尼拔的妻子自尽了。”陈志轻声说。普布利乌斯遗憾地点头。“你打算怎么接着处理呢?”陈志问。
“我会火葬夫人,把骨灰送还给汉尼拔的兄弟。另外与夫人亲近的朋友,我打算释放一些不重要的,表示友好。虽然是敌人,但外交不能放松。”普布利乌斯回答。
陈志很赞同。其实普布利乌斯什么都想好了,用不着多问。
“听说你还俘虏了迦太基的两位重要人物,而且都是女性。”赵弄潮不敢直问王玉婷的近况,把安娜特也带上了。“你要怎么处置她们?”
普布利乌斯为难地低下头,犹豫了会儿,凑到赵弄潮耳旁小声说:“其实在你之前,加图他们已经问过我许多交他,我没回答他们。这事对我来说很难办,有空的时候我会向你请教,大概在晚餐后。”
陈志离他们很近,听见了这番话。他看着赵弄潮,赵弄潮的脸色极差。
……
“为了罗马的荣耀!”
普布利乌斯与军官们举杯,一饮而尽。他们将宴席摆进了神庙里,普布利乌斯坐在神像下,以神像为背景,四周燃着照明的火把,火光与金碗银碟辉映,整个大厅光灿灿。
“我们要快点将好消息报告给元老院,那些说我们是小孩打不了仗的元老该住嘴了。换成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谁也干不了这种伟事。”纳西卡神采奕奕地说。他是普布利乌斯的堂弟,格涅乌斯的儿子。
普布利乌斯很高兴,但他笑着说:“不要急,我的兄弟。胜利才刚开始,不要为了这么点小事惊动元老们。以后我们的胜利多得数不清,三、两天发回一个捷报,老人家会受不了的,不是高兴死,就是气死,把朋友和对手都伤害了,这样不好。”
众人跟着笑起来。可唯独加图铁青着脸,“请不要开元老们的玩笑,他们是值得尊敬的长者。”他严肃地说。但就是这句一点儿不好笑的话惹来了全体笑声,其中有几人还笑得东倒西歪。加图厌恶地深皱了眉头。
普布利乌斯边笑边补充,“谁说加图先生缺乏幽默?高明的喜剧演员通常在逗乐观众的同时,自己却保持着一副死了丈夫的寡妇苦脸。”
立刻有人去注意加图的脸了,这让加图感到莫大的耻辱,眉皱得更紧。这些人在他眼中不过是群以普布利乌斯为核心的小流氓集团。
“我以为现在还不是开心的时候,强大的敌人很快会向我们发起进攻,我们应多干些实事,而不是开怀畅饮,拿别人取乐。”加图严厉地说。
普布利乌斯收敛了笑容,放下酒杯,他当然知道目前形势仍然严峻,也在想办法。不过被自以为是的加图当众指出来,并加以指责,还是在大家高兴的时候,实在很扫兴。
加图继续扫兴话题,“听说阁下打算释放一批俘虏?我认为不可以这样做。那些人会泄露我们的状况,敌人很快会知道我们兵力、补给都已不足的弱点。虽然阁下释放俘虏是为以后外交作准备,想法很好,但现在不是时候。请你收回命令。”
“你说收回就收回?不放他们?不放他们,你养他们吗?”普布利乌斯的拍桌声使全场都安静了,“你也知道我们的补给出现了缺口,还要养着他们?我知道什么人可以放,什么人不能放。释放那些非迦太基人的当地人,有利于改善我们与当地民族的关系。我要让他们知道,罗马发动战争是为了制止迦太基的野心,而不是为了征服他们、掠夺他们的土地。我西庇阿只与迦太基人为敌,至于其他人,随时都可以成为我的朋友。以前汉尼拔在意大利就是这样分化了意大利同盟,而今我效仿他,其实这条策略在迦太基的土地上更加好用。新迦太基城里扣押着西班牙各部族送给迦太基的人质,我打算明天就释放这些人,让他们回去。他们都是酋长的儿女,对我们以后帮助很大。”
“……这样说……如果在展示友善的同时,加上些惩罚就更好了。阁下应当同时杀掉批迦太基高官,把他们的头送给敌人,达到震慑目的。”加图暂时被说服了,但仍不甘心地补充说。
这次普布利乌斯的阵营中有人站在了加图一边。格涅乌斯的儿子纳西卡说:“阁下应该尽快杀掉那个女人。她不仅是曾经参与过无数次对抗罗马的将领,更是用诡计杀害你我父亲的大仇人。杀了他,我们的士气将大为提升,人们也将赞颂你的英勇。”
“杀个女人,有什么英勇值得赞颂?”普布利乌斯不屑地小声嘀咕。
“依照惯例,应将她砍头。我们从前都这样对待被俘的敌方将领,你想改规矩了吗?哦,也对!你能成为将军就是因为改了规矩。”加图刺激他说。
“住嘴!”普布利乌斯瞪住了加图,“我说过了,这件事正在考虑。还需要重复吗?”
加图愣住了,普布利乌斯看待他的眼神比对敌人还要凶狠。其余人也为普布利乌斯吃惊。
“将军阁下早已有了主意,就像这次进攻新迦太基,我们都说太仓促,没有胜算,可他偏偏把事处理得完美。要相信我们的西庇阿。”赵弄潮打破礓局,举起杯,“来!为了罗马,为了将军阁下的新策略,我们干一杯!”
众人起立,每个人都为使气氛恢复愉快而露出笑容,为了罗马而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