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军日夜兼程,可依然比迦太基人晚一天到达坎尼,他们依照迦太基人的做法将军营分别建立于奥非都斯河两侧。抵达坎尼时已是傍晚,士兵们一边扎营,一边准备晚饭,炊烟在无风的黄昏下笔直地升上天空。
执政官及元老们的帐篷已经搭好。元老院选择了一百名元老作为这次大战的顾问与监军,他们的住处靠近执政官,围绕着两位执政官的帐篷以及最大的会议帐篷。
“这样写。在鲍鲁斯与瓦罗执政之年,我,作为一名普通元老,有幸见证了伟大顽强的罗马人与迦太基人——那位独眼的布匿将军的决战!”利略元老在帐篷中来回踱步,他口述着,私人书记官手中的笔飞快书写,记录下他的话。利略元老顿了顿语言,迈了几步,突然抬头有了灵感,“别这样写,改掉!在鲍鲁斯与瓦罗执政之年,我——一名普通的元老院成员,一位罗马公民,在国家几经失败与惨痛教训后,终于等来了驱逐入侵者的最后一战!我非常荣幸地被选为元老院代表,见证这历史性战斗……”利略元老又顿了顿,抬头仰望帐篷顶端,一会儿后又垂下头沉思。“别记了,这样的用词会让人误认为我是瓦罗的支持者!重新开始!”利略元老再一次制止了书记官的记录。
光亮的剑刃反射着油灯的暗淡光辉,使整个剑身看上去犹如一面明镜。陈志小心地擦拭着短剑刃口,看了眼来回踱步的元老,思维敏捷的利略元老竟然也会出现语无伦次的时候。他只看了一眼,继续沉默着擦亮剑身。
“改回之前那一段。在鲍鲁斯与瓦罗执政之年,我,作为一名普通的元老……”
“利略元老,这一句你至少重复五遍了!能不能换句有新意的?”
帐篷外传来笑声,身披紫色斗篷的将军大步走进元老的住处。“鲍鲁斯?”利略元老大吃一惊,眯着笑眼,指住执政官说,“你太狡猾了!把自己隐藏起来,偷听别人闹出的笑话!”
“行了,利略。什么笑话?不仅你是如此,许多元老在战争的压迫力下变成了结巴,如果谁说他没有一点紧张感,那才是笑话!”执政官在元老的邀请下与元老一同坐下了,“结束玩笑话!利略,我必须与你谈谈正事。”
利略元老知道执政官前来拜访绝不可能是为了听他如何语无伦次地准备演说稿。陈志抬头看了看执政官,正好与执政官的目光对接上,执政官也在看着他,他立刻低下头,开始擦拭胸甲。鲍鲁斯执政官的目光并不严峻,陈志却不敢对视,因为利略元老此前已经告诉他,他打算让他成为执政官的女婿,娶执政官唯一的女儿阿米利娅为妻。陈志不愿与这个从未见过面的阿米利娅结婚,可突然发现自己无法拒绝,他必须在元老面前保持不能说话的形象,一旦拒绝婚事,假冒哑巴的事就露馅了。
“依照传统,我与瓦罗会轮流担任军队最高指挥官。今天是我,明天将轮到他。”鲍鲁斯执政官沉住气息,似乎预见到有不幸的事会发生。
“是这样没错。你担心瓦罗会趁自己掌握军权时干出蠢事吗?没有必要担心,我们会阻止他。尽管他可以指挥军队,但在元老们的压力下也不可能轻举妄动。”
“元老阁下,你的想法很好,可是并不是所有跟随作战的元老都站在我们这边,他们中有许多是支持瓦罗的。而且当我们到达坎尼,与我们的敌人面对面时,支持瓦罗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今天拜访了不少元老,发现许多原本支持我们的元老在见到汉尼拔的军旗后变得急躁了,他们热血wap!圈!子!网,想尽快战斗,把敌人赶出意大利,我刚才听见你念出的演说草稿里边也同样有了急躁成分。”
利略元老尴尬地咳嗽,略微感到羞愧。“那么有什么好办法呢?可以预见,明天瓦罗将发表富有激情的演说,然后率领军队与敌人大战。”
“必须阻止他!在毫无准备的状态下,他这样做是自寻死路!”鲍鲁斯执政官看向帐篷中的另两个人——陈志与书记官,“其实我有个方法,即使所有士兵和元老全支持瓦罗,也能阻止他贸然战斗。”
利略元老示意陈志与书记官出去,他靠近执政官,聆听这个不能大声说出的秘密。
“这个方法很管用,可同时一旦泄露出去,它的策划者会有大麻烦,因此我打算一个人完成。不过事先得告辞你们,以免你们没有准备。”
“究竟是什么方法,你得一个人冒险?快说,鲍鲁斯。”利略元老等不及地催促了。
……
陈志走在被篝火照亮的军营空地上,尽管天色已黑,可营地中依然闹嚷嚷的,士兵们围着篝火吃晚饭,有人在演说,有人在吹牛,无论哪种情况,说的都是怎样战胜敌人。
“嘿!利略!”士兵中有人在呼喊他。
“利略”是陈志使用的罗马名字,沿袭自与他相熟的利略元老。陈志看见了在人群中向他挥手的人,卷头发的普布利乌斯兴奋地边跳舞边向他打招呼。
陈志在公开场合不能开口说话,因此只是站在远处笑笑,没有加入他们。普布利乌斯身边有几位青年在呼喊下也看向了他,他们应该是普布利乌斯的队友,他们在相互说话,可能在询问这个叫“利略”的外国人是谁,干什么的。
为了不被这群人缠住,陈志明智地离开他们的视线。利略元老与执政官在商谈秘密,他不能太早回去,只能去营地安静的角落处闲逛。
军营中有一处特别安静,这里并没有禁止通行的标志,可是普通士兵甚至军官却不会轻易来打扰——营地西南角是祭司们住的地方。
昏暗的营火深处有少年爽朗的笑声传出,陈志听出了这个声音属于谁,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出现在这儿。他缓缓靠近,火光下有位白衣少年特别显眼。
“看谁来了?”赵弄潮发现了他。
陈志已掩饰不住,大胆走了过去,同时他也好奇赵弄潮与他的贴身卫兵廷达鲁斯在乐什么。他看向他们观察的对象,立刻感到迷惑,他们居然站在鸡圈旁,对着一群母鸡发笑。
赵弄潮发觉了陈志眼中的疑问,不用他开口提问,解释说:“这是占卜用的神鸡。你看它们多肥,多会吃!”
“怎么能这样取笑神鸡呢!”喂食的占卜官不满赵弄潮的解说,“神鸡进食好,长得健壮是吉兆!执政官随时会使用它们请示神意,我们必须使它们保持健康。”
陈志没料到还有这样的风俗,如果神鸡不进食,那不是连仗也不能打了?不过陈志在觉得鸡有趣的同时,更感兴趣的是赵弄潮的行动,自从罗马出发时起,他便频频与祭司们接触。廷达鲁斯是朱庇特神殿的卫兵队长,与各神殿的祭司们都有来往,赵弄潮凭着这层关系开始与祭司们接触,陈志不相信赵弄潮会与这些祭司产生友谊,他的目的仅是为将来有一天能进入朱庇特神殿,并从里边带出一件东西而已。
看着赵弄潮流露的亲切笑容,陈志感到的却是浑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