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阿基米德曾改造过叙拉古的城墙,那么他一定看过城墙的平面图,即使没有这种东西,当时也一定会制作,否则工程怎样完工?赵弄潮不确定那种东西是否还存在,毕竟已经几十年过去了。
阿基米德自然不在意他的年轻朋友在图书室里干什么,但阿基米德的仆人很在意,客人把图书室弄得乱七八糟,最近还是得由他来收拾。仆人躲在门外偷看,客人不让他帮忙,也不与他搭话,在满地卷轴中瞎找。
泛黄的卷轴展开时,赵弄潮不禁流露喜悦,这正是他期待的东西,虽然刚开始没看出是什么,但卷角处写着“东部内墙”和一个编号。赵弄潮猜想是他要找的东西没错了,尽管天已黑尽,依然趁着兴致在油灯下翻查。
直到天亮,找到了十来张可能为城墙地图的图画,按照编号把它们排列出顺序,他带着这些图到城墙各处对照实物。起初守城的士兵们很好奇他在干什么,也很警觉,但来过多次后,他们也习惯了,这个年轻不过是拿着地图了解城墙结构,他是阿基米德的助手,需要这些知识。
经过反复观察,赵弄潮终于发现了地图的奥妙,它们的确是城墙地图,绘制详细,城墙内大部分阶梯、暗道都能在上边体现,但他们毕竟是数十年前的地图了,随着时间流逝,一些暗道被堵上,又新开了一些,格局已经不能完全对上号。对于新的改变,赵弄潮在地图上作下标记,回去反重新整理,按照自己的识图习惯绘制了新地图。在整理过程中,他也有了意外发现。城墙内的确有暗门通向城墙外,在西南角就有这么一道门,墙外的坡并不陡峭,可以一直下到海边。赵弄潮记得西南角已经被闲置多年,那道门是否存在还是未知。
他选择守卫交接班后的深夜出门,这个时间段睡前半夜的士兵已经上城墙了,换下来的士兵疲惫不堪,很快就会熟睡。除了火把、地图,他还带上了个装满水的皮囊和一袋树叶。士兵们已经与他相熟,他们已经很困,打过招呼后倒下就睡,让他一个人自娱自乐。
这一次他还担心他们会跟着,看来完全多虑,点燃火把,走向西南城角。寂静的长廊回荡着他的脚步声,一个拉长的影子在火光下投上粗糙墙面。已经走到尽头,赵弄潮停下脚步,以火把照亮四周,这里是条死路,一堵墙把长廊切成两半。暗门开在这里是有道理的,即使敌人发现入口,悄悄潜入,他们也只能向一个方向移动,防守者能很快将敌人堵死。
可是现在这里看不到有门存在,全是杂物。赵弄潮把带来的树叶抖了出来,给它们浇上水,用火点燃。潮湿的树叶无法完全燃烧,冒出浓重的烟。夜晚海风很强,应该有小股风从缝隙灌入。烟有略微倾斜,于是他朝着与倾斜方向相反的墙面寻找,他用剩下的水弄湿手臂,贴着墙摸索一阵后,感觉到明显凉意。不管墙外墙内都笼罩着黑暗,因而看不到光,但他知道这里有缝隙,凭手感就判断。可能是扇石门;或者曾经是扇门,后来被堵住了,在石头之外又堆上木箱、木柜这类杂物。当年的人可能不知道这里有可以出去的门,也或许他们知道,故意堵上了它。
赵弄潮不因门被堵而失望,既然能堵上,就有办法离开。虽然急着想回迦太基,但也得安全地离开。等到天亮,有充足的光线后,他再来查探。
举着火把往回走,赵弄潮发现了段向上阶梯,既窄又陡。地图上对它有标注,但它现已淹没在几只高大柜子的缝隙间,只有转身返回时才能看见。
赵弄潮还算瘦,插入间隙,顺着阶梯向上。地图上表明,这段石梯通往城墙顶端。他到了尽头,方形的窄小出口让人想到地窖的门。他想用手臂撑开,没这么大力气,接着使上肩部力量,想把它顶开。门动了动,似乎有重物压住了它。
他听见石头挪动的声音,有人在说话了,他连连后退几步。
“快看!这是什么?”上边的人呼喊同伴。门被掀开。
火把的光照得他一时睁不开眼,眯住双眼的一刻,一只有力的手臂把他拖了上去。赵弄潮跌上坚硬的石头地面,听到士兵的嘲笑。
“你怎么在这儿?”守城的士兵问。
“我按照阿基米德的嘱咐检查城墙,无意中发现有段石梯通往上端。”赵弄潮收拾好散落一地的地图。
“我们也才发现石头压着一扇门。如果没有你推动石头,我们仍发现不了!你很走运,我没直接用这根矛插下去!”拉他上来的士兵炫耀了手里的长矛。
赵弄潮也觉得自己走运,他没有敏捷身手,一定躲不过。士兵们为这个新发现的暗门欣喜了一阵,赵弄潮趁他们围住那个门,来到城墙边。
远处是黑如墨的无边地中海,深夜的海风带着咸味与冷意,吹拂着脸庞和发丝。赵弄潮听着海浪声往下看,如果从下边那道暗门出去,大致会是这个地方。城墙下也是漆黑的,隐约有条小路通向大海。太黑了,看不清,赵弄潮猜想,在这里开一扇门可能是为方便城市被围时偷偷出城的信使,不过由于某种考虑而关闭了。从地图上看,这里既可以直达海边,又可以通往平坦的大道。
问题在于怎样离开,即使将门重新打开,能出去了,怎样躲过这些守城士兵的视线?乘船肯定不行,会遇上罗马人;或者去西西里其他城市,再到迦太基?赵弄潮觉得自己想太多了,第一步骤还没完成呢!
“刚才说到了哪儿?”
士兵们从新发现的暗门旁散开。
“说到那个女人跑了!”
“对,说到她跑了!怎么逃走的?一定有人帮忙!谁是帮手?”
“我怎么知道?总之那些看守发现时,她已经不见了!他们搜遍全城也没找着。能使一个重要犯人从迦太基的监牢里消失,策划者必须有本事才行。说不定就是汉尼拔。”
“那不可能,他在意大利。”
“笨蛋!他不会派人完成?不一定要亲自动手。”
“你才是笨蛋!我敢打赌,汉尼拔根本不知道议会逮捕了他手下的将领!”
士兵们的议论吸引了一旁吹冷风的赵弄潮。“你们在说什么?哪个女人?”赵弄潮隐约感到他们在谈论他的一个朋友。
“还有哪个女人?最有名的那位!”士兵没想到这个人也有无知的时候,通常年轻人总是一副见识广博的模样。
他确定他们提起的是谁了。这些日子他专注于地图整理,没有时间打听迦太基最近的局势变化。他急着问:“她不是因密谋兵变而被捕了吗?又逃出去了?消息可靠吗?她现在在哪儿?”
“就连迦太基的密探也打听不到,我们怎么知道呢?只有传言,说她去了叙利亚;也有说她去了伊比利亚;还有说她投靠了罗马人。叙拉古已经被封锁了,没有可靠消息,只有猜测。”
赵弄潮心中难以抑制激动,他相信这是真的,她一定逃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