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婷生气的时候会将能抓住的任何东西扔出去,比如上次发火时正好在书记官的办公室,她将书记官整齐堆放好的卷轴又扔又踢,最后几名书记官一夜未眠才重新整理好。而她发火的原因各不相同,有时很小的一件事也能刺激她。一次骑兵统领米隆在她讲话时发了一小会呆,她要罚他三十军棍。米隆也不是好欺负的,当即以辞职相威胁,谁知王玉婷立刻批准,让他收拾东西滚出去,米隆尴尬不已。但事件没完,王玉婷竟然反过来说自己也不想干了,这让所有人始料未及,众人围着她劝说,直到米隆屈服,领了三十大板,并因顶嘴再加了二十。米隆一边惨叫,一边喊着要请长假。王玉婷不准,命令他明天带上骑兵操练,明天要是起不来床,就把他按军法办了。米隆那么娇贵的身体让不少人为他担心。当天晚上,米隆偷偷离开了军营,见他爸爸去了。
米隆虽然惹人讨厌,但他的家世显赫,始终令人忌讳三分。王玉婷把他彻底得罪了,可见她很生气,绝不是因为米隆发呆,而是为了别的事。
人们首先能想的事是,王玉婷一直催促着的物资至少有一半连影子也没见着。刚上任时,她便向议会提出了申请,有汉诺支持,申请立刻批准了。但是议会批准不代表马上能到手,从议会往下,层层交待下去,办事效率直让王玉婷狠狠吐出了“官僚”两个字。以前做军需官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么麻烦,看来等待者的一方心情总是焦急的。
王玉婷本以为安心等待总会达成,毕竟政治上没有阻力,各级官员十分配合,然而王玉婷万万没想到竟出了那样的意外——各地仓库无法凑齐她需要的数量。王玉婷很诧异,现在一无大旱、二无洪涝,仓库里怎么可能没有足够的物资?凭着以前做军需官时的经验,她猜到几分原因——有人将国家仓库里的东西搬到了私人仓库里。而且干这种事的不只一、两人,因为全国的仓库都告急。
她将这件事告诉了议会,议员们的反应波澜不惊,立即提出解决方案——向国外购买。问题虽然解决了,但王玉婷心里却憋了股气。她还没看明白吗?谁在偷国库里的东西?还不是这些议员们。他们提出向国外购买的方案,最终也只能是高价买次货,议员们趁机大赚一笔。可惜王玉婷管不了这事。她曾很严肃地告诉汉诺,应当整顿风纪。也不知汉诺是否参与其中,总之议长答非所问,只说“总比没有强”。王玉婷因此又明白了件事——如果想当议长,必须与“群众”打成一片。
另外一件惹恼她的大事许多人就不知道了。
她写信给西法克斯,因为她从情报中得知这位国王到现在仍没有对马西尼萨采取行动。她催促国王,有病应早就医。然面国王回信,答谢了她的好意,不过言辞间有股嫌她多管闲事的味道。吉斯科在努米底亚,按理说他不会任由国王乱来,而且西法克斯应是十分急于铲除马西尼萨才对。迟迟不行动,王玉婷想到了一种可能——索福尼斯巴在拖后腿。那个女人旧情未了,现在听说情人回来了,一定高兴得昏了头!王玉婷当即给吉斯科写信,告诫他看严女儿,无论多么讨厌西法克斯,现在也要以大局为重。可是这封信石沉大海,去了就再没回音,连信使也没回来。
王玉婷心情烦躁,感到做什么事都不顺利。这个一把手虽然大权在握,却远没有想像中那般呼风唤雨。事实上她只是发布命令而已,一切得依靠别人来完成,很多时候看到有人办事不尽心,只能发脾气大骂几声。而她到是四处受气,王玉婷很不开心。
更不开心的事还在后边。没过几天,米隆回来了。王玉婷以为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但只是个美好的愿望。
同行的还有他那有权有势的父亲。塞德巴尔议员早过了退休年龄,近年来他甚至有些神智不清,不过人一旦抓住了权力,哪会轻易放手。老议员由仆人扶下了车,杵着镶金的象牙拐杖。王玉婷纳闷他们为什么这么喜欢权力?她才坐上多久迦太基的军事第一把交椅,已经惹了无尽的烦恼,这些议员难道就没有烦恼吗?竟然还想做官做到死。
米隆也是被扶下车的,挨了五十大板,即使是健壮的战士也不可能几天内恢复。“站直了!”塞德巴尔的象牙拐杖打在他的小腿上,米隆很委屈地勉强伸直了背。
王玉婷盯着这对父子,他们看起来更像祖孙。她等着他们表演,不管演什么,反正是来兴师问罪的。
“前几天。我这个任性的儿子弃职逃跑,给你添麻烦了。”塞德巴尔诚恳地道歉。
他不在这儿还少些麻烦呢!那夜王玉婷故意放水,不然逃出军营哪这么容易。“没有的事,我想他应该受到教训了。”王玉婷客气地说,“伤还疼吗?不如我放他几天假。”
“不用。哪有这么娇气?米隆,过来道歉!”塞德巴尔严厉地对米隆说。
王玉婷继续以看戏的态度盯着父子俩。道歉?上演苦肉计吗?她得小心点。米隆果然道歉了,态度非常认真,保证以后不会再惹麻烦,不会再顶撞王玉婷。所有的话都是当着众多者说的,米隆泪眼汪汪,就差磕头了。人家父亲这么有权势,态度这么端正,王玉婷怎么也得给人家台阶下,否则显得她冷酷无情。于是她宣布扣除米隆一年薪饷作为惩罚,就这么算了。一年的薪饷,米隆根本不在乎这点钱。
处理结果令议员非常满意,宣布这是个公正的判决。他高兴了,王玉婷心里又憋了气。
入夜,米隆的营房灯火通明。为庆祝自己归来,与他的狐朋狗友们举行宴会。
“这里比迦太基城差远了,还得受那女人的气,你回来干什么?”他的一位损友带着酒气问。
米隆同样舌头打结般地回答:“我父亲叫我一定得回来。”
“为整}理什么啊?”
“你傻了吗?当然是有好处!那个女人不过是个外国人,她有了功劳,多给些钱就打发了,剩下的荣誉还不都是我的!”
“原来是这样啊!”酒客们发出笑声。
“但如果没有功劳,反而吃了败仗呢?”另一位损友问。
米隆得意而轻松地说:“关我什么事?军队是她指挥的,我不过是她的部下。”
酒客们发出哄笑。
屋外,因巡察军营而路过的王玉婷听到他们的谈话,肺快气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