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转动锁孔,旋转四分之一圈后门开了。门外照射进屋里的亮光在地面投下了瘦长的人影。“啪啪”两声,门外的人按下了墙壁上的开关,屋里的日光灯闪动两下,亮了。白色的小猫瞧见亮光,很快叫唤着扑向门外客人的脚边。一名少年走进屋里,顺带关上门,他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在桌上,往屋子里端走去。
卧室的椅子上坐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蓬乱的头发已经几个月没清理,像一堆杂草组成的鸟兽窝棚。他的手里握着遥控器,不停转换着电视频道。
“陈叔叔,我带来了盒饭,要吃吗?”少年已站在卧室门口,对里边的人说。
“小赵来了?我刚看完你的比赛。非常遗憾。”陈永义回头欣喜地对门外的少年说,但很快言语中透出了失望。
赵弄潮只是淡淡地浅笑,“一个娱乐节目而已,不用太在意。来吃饭!”他转身回到客厅,从塑料袋里取出了几只沫盒,在桌上摆开。
他今天也没有去学校上课,不过不是翘课,学校特许他这位优等生放假一天,去电视台录制高中生知识竞赛类的节目。赵弄潮凭借丰富的知识面力挫各中学代表,已经打入了地区决赛,如果今天的比赛胜利了,他将会去北京参加全国总决赛。
陈永义掰开一次性木筷,打开沫盒,热气腾腾的白米饭让这位科学家有了食欲。“我没想到你会输。最后一题对你来说实在太容易了——如何分辨蒸馏水与矿泉水?你居然会答错?”
手机悦耳的铃声在背包里响起,打断了陈博士的疑问。赵弄潮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老师。”他按下按钮,接通了电话。“你好,是我……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胜败兵家常事,更何况对手也很强,只是不能代表学校去北京了,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是的,我的目标是今年的高考状元,不会计较一时得失。我会努力的……好的,再见。”
“优等生就是好,发生什么事总有人关心,老师竟然特地打电话安慰,如果换作后进生,谁会管你死活。”陈永义开玩笑地说道,他接着继续了疑问,“我认为你是故意的,那样的问题不可能答错。为什么把去北京的机会送给别人?”
赵弄潮依然浅笑,“如果我去了北京,就不能及时去罗马了。”
“其实也不用急。时空机虽然完成了,但调试仍需要很长时间,完全可以去北京参加比赛。”
“不行。返回古罗马之前,我也必须花上很长时间作知识上的准备。不仅是历史知识,天文、地理、物理、化学,全都得用上,还包括我的弱项野外求生。”
“是啊!没有全面的知识根本不可能一个在那种地方生存下去。”陈博士的食欲突然减少了,木筷在饭粒间移动,始终插不下去,“公元前219年的世界是个怎么样的世界呢?”
“乱世。”赵弄潮简要地回答了他,“西方的世界里,迦太基与罗马两强对峙。汉尼拔攻陷了受罗马庇护的萨干坦城,引发了罗马与迦太基的第二次布匿战争。”
“布匿战争?”陈博士对这个绕口的名词充满了陌生。
“罗马人称迦太基人为布匿人,所以叫布匿战争。三次布匿战争,迦太基输了三次,最终亡了国。”赵弄潮解释说。
“是这样啊!”陈永义犹豫了一会儿,看着赵弄潮,“如果给你机会,你会想办法让迦太基取得胜利吗?”
赵弄潮也突然停止了用餐,陈永义的话带着点玩笑,但他却是十分严肃的。“陈叔叔,你是在考验我吗?我绝对不会做改变历史的事!即使遵循历史会让我死在那里,我也依然要遵循下去。如果历史改变了,不仅我自己,玉婷、王叔叔,还有陈志和宋阿姨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不,不!我完全没有要考验你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陈博士急忙解释,“我很担心他们的安危。他们根本不懂历史,如果被卷入历史阴谋中恐怕只能任人摆布,可能还会送命。”
“因此我才必须尽快赶回古代。耽误一分钟,他们的危险也就增添一分。”赵弄潮肯定地说。
陈博士更加不放心了。“他们在那里有可以依靠的历史人物吗?”他继续提问。
赵弄潮想了想,摇头。“没有。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叫迦太基,是个复杂的国家。迦太基的党争正在恶化,议会的保守派与巴尔西德党的激进派为了掌握国家大权而明争暗斗,即使面临大敌,也得‘攘外安内’一起做。他们在那里最好做普通人,如果自作聪明想要在政治中插进一脚……”赵弄潮不得不突然顿了顿话语,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东西,“陈志虽然喜爱管‘闲事’,但是个淡然的人,他对自身不会有太大追求,可是另一个人……如果食物味道不好,她一定会去弄到美食,如果床太硬,她会要张舒适的大床,接着就会要大房子。难以想象在没有法律和道德约束的地方她会做什么?”
“你是说王重阳的女儿?那孩子娇宠惯了,有点心眼,总以为自己很聪明,她最让人担心。”陈永义提起这个女孩也只能摇头。
赵弄潮微皱眉头,担忧地呼出一口气。
“调任?”王玉婷睁大眼睛,吃惊地瞪住骑兵统领马哈巴尔。
亵渎死者的事件总算告一段落了,王玉婷被召见,马哈巴尔向她宣布处理结果。这件事由汉尼拔亲自裁断,将军的意见是让王玉婷调离统兵官的职务,因为她的行为已表明她并不适合领导军队。
“你们要把我调到哪儿去?”王玉婷追问。
马哈巴尔的声音依旧是稳重而不慌不忙的。“年迈的军需官希米可前几日退休了,他为军队服务了四十年,将军批准了他回家休养的请求。这是个重要职务,汉尼拔将军打算寻找到合适人选前悬空职位,但现在我们与罗马宣战了,为战争准备的大量物资使得军需部人手不够,因此决定让你接替希米可的职务。”
“真是宽大的处理,感谢汉尼拔将军的仁慈。”陪同王玉婷而来的安娜特代替她问答,同时将手放上王玉婷肩头,压了两下。
“我干不了!”王玉婷坚定地反对,她知道安娜特压上肩头的暗示是要她接受,但她无法接受,“你们这算什么意思?我的军队呢?我的军队怎么办?”
“你还有军队吗?”马哈巴尔嘲弄地笑了笑,“军需官是个重要职务,虽然地位不如统兵官,但多少人为了得到这个职位不惜付出大量金钱,你知道吗?明天就去上任,现在我们相当缺乏人手!”
安娜特的手掌又一次压上了肩头,王玉婷只好忍住怒气,不耐烦地回答,“我接受。”她站起身,冲出了房间。
“他们夺走了我的兵权,你没看出来吗?议会在伊比利亚最后一个掌握军队的军官也被汉尼拔消灭了!”王玉婷快步走在新迦太基城的街道上,冲着身后跟随的安娜特大吼。安娜特没有帮她说一句话,令她生气。
议长的女儿没有为她的无辜怪罪而动怒,反而一直保持着胜利者的微笑,“只要你仍留在军队里,我们就已经赢了。议会输了,但我们赢了。”
“赢了?你输糊涂了?”王玉婷不相信地大声反问。“前一位军需官干了四十年。看着!汉尼拔也会让我干上四十年,就这样把我埋葬了!”
“不会。”安娜特自信地否定,“仔细想想,你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吗?”
王玉婷摇头。军需官是干什么的,她不知道。
“做军需官是非常需要经验和阅历的,身为军需官不仅与军队里从士兵到将军的各级军人打交道,还得与政客、狡猾的奸商来往。即使军需部真的缺乏人手,也绝对不会让一个小姑娘担任这个职务,尤其现在已进入战争时期,军需准备更加重要了。所以你不会干太久,依然有机会重掌军权。”
“假如你说的是真的,汉尼拔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王玉婷问。
安娜特笑了,“难道你忘记了汉尼拔曾经向你试探过多次?他可能想要把你邀入巴尔西德党,但你现在为议会办事,因此他打压你,却又没有彻底打压,他要保留你的声名,以便日后为他办事。如果有一天你受到汉尼拔的暗示,要你加入他的阵营,你会答应吗?”
王玉婷愣了,她没想到安娜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但很快,狡黠的笑容把她的脸向上高扬,“为什么不答应呢?不过前提是巴尔西德党的领袖由我来做!”
这个疯狂的玩笑惹得安娜特笑出了声,“如果你在军需官的职位上,面对各类人群仍能轻松应付,我就相信你有这样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