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的脾气的确令人敬畏,她那肥厚的手掌拍打在人脸上时声音响亮,一个倒霉鬼就被那只手掴了耳光。事情还没完,那家伙继而更被踢出店外,女老板发出狠话,以后再也不做他的生意。
讨论会一度因这一意外中断,但很快恢复了热闹,老板娘即使会因客人的言论而生气,也极少出现这样的动手场面,不等客人说完把人赶走。虽然以前也打过顾客,可她有分寸,不会做出扇耳光这样极损男人颜面的事,这次她被气得动了真格。
这位客人说了使人不愉快的话,他说迦太基真正的敌人来自四周,努米底亚人长期窥视迦太基的富饶,并与迦太基领土相连,而罗马是次要的,她与迦太基隔着大海,中间又有希腊人、凯尔特人等民族阻隔,相比之下努米底亚人的威胁更大,组织攻击的速度更快。说到这里时,虽有人不赞同,但还不至于引起反感。
他接着说,西法克斯的强大注定他会统一努米底亚,一个强大的努米底亚会对迦太基产生更大威胁,与迦太基的矛盾也将日趋突出,这种矛盾现在已经出现了。所以与努米底亚的战争不可避免,不是现在,就是将来。但是迦太基没有准备,或者说她的准备方向错误了,她的大部分力量投入到了与罗马的战争中。罗马本来不愿战争,是迦太基自己给自己制造了敌人,而现在迦太基不仅要面对海那边的敌人,还将面对家门口的敌人。
说到这里,听众中发出了起哄声,一些支持与罗马作战的人反对他继续发言,但客人仍说下去,他进一步谈到正在与罗马进行的这场战争。这场仗为什么要打,许多民众都弄不明白,虽说是由于萨干坦城引发的,可当时并不是没有谈判余地,国内的主战派破坏了谈判,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将国家引向战争。现在应当尽快与罗马和谈,因为门外的疯狗比隔壁的强盗更可怕。如何结束与罗马人的战争,他谈到了几点,但没有说完就被老板娘掌掴了。
“为什么不将你的妻子女儿卖给罗马人呢?”老板娘气呼呼地关上门。“我知道城里有部分人始终认为正在进行的与罗马人的战争是多余的!那是因为他们过惯了舒适的生活,几十年前的那场战争没有使他们感到疼痛,不明白‘强盗’与‘疯狗’谁才真正可怕。更可气的是他们竟将战争的责任推卸到为我们流血的英雄身上,居然幼稚地认为只有清除掉罗马的主战派,我们就能与罗马和平相处!要弄明白,不要和平的是罗马人!”老板娘回头向客人们宣泄。
“下一个轮到谁了?”她的胖手在客人中寻找,“该你们了!”手指在王玉婷等人面前停住。
伊利福斯以眼神提醒王玉婷,王玉婷才不愿做这个发言人,她假装不明白伊利福斯的眼神意图。而同组的大部分人求要伊利福斯发言,伊利福斯也同样假装没有领会。
场面一下子冷清了许多,没有人出来说话让老板娘不愉快了。“怎么了?你们还没商量好吗?还是像个姑娘似的害羞?快点!”
依然没有人起身,老板娘更加不高兴,“你们这些家伙,不懂我的规矩吗?听说罗马人有个什一律,或许我可以借鉴!要么快派出你们的发言人,要么抽出一人受罚,或者全给老娘滚!”
“请别动怒!我们的发言人是位小姑娘,她需要多一些时间准备。”伊利福斯突然说。
王玉婷没想到他竟然先下手,其实她刚想宣布伊利福斯是发言人。
老板娘的怒气一下子没了踪影,“真是位小姑娘!很少有姑娘来我这儿,敢于说话的就更没有了。让我们保持安静,听听姑娘的意见!”
店里所有的目光注视着王玉婷,让她尴尬得推脱不掉。“既然叫我说,那我就说几句。”她站起来,顺便瞪了眼伊利福斯。
“首先,我们要明确西法克斯想干什么。他在边境干的那些事是一种信号,他想对迦太基说,他有实力与迦太基抗衡。他想取得与迦太基平等,甚至超过迦太基的地位。那么迦太基需要与这位国王战斗吗?当然需要!除非迦太基人愿意看到努米底亚人成为你们的主子!你们想看到吗?”
人群中一片呜声。
“所以迦太基一定要战斗。不仅是为了维护你们的荣誉,也是为了生存。打开地图看看,你们的四周是沙漠和海洋,离开了沿岸的绿地,你们生存不了!现在国王向你们挑战了,他先是攻击商队,探查迦太基的反应,接着就是城镇与小城,慢慢地,一步步来。迦太基人如果退让和软弱,他就会加倍欺压你们。因此迦太基人不能等待,趁着国王的气焰还没有烧着你们!”
“可是我们的敌人还有罗马人。西法克斯显然很会挑选时候,我们同时得与两个敌人作战!”客人们可以提问。
听了前面几人的发言,王玉婷听出有不少人并不反对开战,但他们担心腹背受敌。
“关于正在进行的战争,我有问题想问各位。”她环视四周所有注视她的人,“你们感觉到它存在了吗?我是说,除了在谈话中聊到它,还有别的证据证明你们在进行战争吗?你们感到物价上涨了吗?征税提高了?或者生活因它起了变化。反正罗马人正在经历这些。”
“没有,小姐。没有别的变化。”
“这不就行了!我们在意大利作战的军队没有给你们增加任何负担,据我所知,他们的一切补给来自当地,你们的国库没有为他们掏出过一块银币,伊比利亚那边也一样,他们自己承担战争的费用。虽然说有战争,然而身处迦太基城的各位却与和平时期一样,所以担心罗马人干什么呢?我们有最优秀的将军在对付他们,如果迦太基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怕了那个黑皮肤的野蛮国王,那真是太丢人了!你们是不是得将汉尼拔叫回来,帮你们打败西法克斯才放心呢?那样罗马人就高兴了,说不定真会把你们当作朋友看待!”
“小姐,你的话太厉害,把我们都刺痛了!”
客人中赞同的人鼓起掌,但仍有人表示怀疑和忧虑。
“那么我们应该怎样对付西法克斯呢?”
“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去问你们的议员和将军!我对双方情况并不了解,无法下结论。”王玉婷发现这个提问人居然是伊利福斯。这家伙带着微笑,王玉婷感到他很讨厌。
老板娘高举大酒杯,“说得好!刚才这位姑娘说‘去问你们的议员和将军’,她说这句时实足有气势,活像她就是个将军。姑娘,这杯我敬你!”
王玉婷看了眼那如小盆的酒杯,干了它,她的肠胃不知能不能承受。
……
讨论会散了场,王玉婷和王重阳感到这次太出风头,急着要回旅馆,他们根本就不该到这儿来玩什么谈话游戏。德尔非跟着他们,他们住同一旅馆,但跟随者中还有伊利福斯。
“请等一等小姐。”伊利福斯绕到前方,拦住他们。“或许我们应该继续谈谈,听了小姐的发言,我认为我们有共同之处。”
“没有共同之处,已经结束了!现在我得回去。你也该回家了,是不是?”王玉婷想绕开他。
“队长,听他说说!”德尔非说。
“你们认识?”王玉婷回头看着德尔非,又看了看伊利福斯,意识到什么。
王重阳双手抱胸,对方来者不善呢!
德尔非眼中流露愧色。“我来介绍!”他看向刚在酒馆中认识的年轻人,“这位是一百零四人议会成员——哈斯德鲁巴·伊利福斯议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