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来来往往的士兵本来悠闲地迈着步子,他们突然肃穆起来,退到路旁,为另一群人让出道路。
一队士兵把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围在中央,保护着他。青年神色不太好,像是被灌下了无尽闷气,阴沉着脸,即使有人向他问好,他也没有笑容。哈斯德鲁巴刚见了另一位将军,两人一如既往地闹得很不愉快,眼看战事一拖再拖,他却连自己军中的意见也无法统一。烦恼中,忽然有士兵报告说,有客人到了。
此时,他终于露出了喜色,“请她去我的营帐!”他对传令兵吩咐。
河畔平地上建有两座相邻的军营,由于时间紧迫,大多只有支撑着帐篷,探查的哨兵将王玉婷一行人带至哈斯德鲁巴的军营前。
王玉婷好奇地注视着这个临时营地里的一切事物,直到刚才进去通报的士兵再次出来,并允许他们进入后,她才带领她的人走进营地。一位队长模样的军官带着一队士兵拦住了她的去路,把她与安巴利等人分开,安巴利他们被带往别处休息,而她则由那队士兵护送到将军的帐篷外。从抵达军营时起她就异常敏感起来,王玉婷警惕地四处张望,害怕父亲的担心成真。
队长掀开帐篷的布帘,请王玉婷进入。从明亮的外部看进去,里边光线很暗,看不清有什么。她取下佩剑,照规矩交给门外的卫兵,然后才走进里面。
帐篷里有几个人,只有一人坐着,他正对着门,因此王玉婷一进去就看见了他。一位青年人正在认真看着地图,他察觉到有人来了,于是抬起头。那是张很年轻的脸,甚至还带着几分大男孩的稚气。
青年很惊讶,“你就是英狄比利斯派来的使者?”他站起身,仔细打量王玉婷,然后竟笑出了声,“我以为传闻中的‘卡彼坦尼亚的妖女’应是位成熟性感的妖艳女郎呢!神造万物的时候,总会使凡人意外!”
王玉婷艰难地抽动嘴角,尴尬笑了一下。“你是哈斯德鲁巴?”她问道。
青年立刻收敛笑声,回答说:“是的,尊敬的小姐,我是巴尔卡家的哈斯德鲁巴。”
“汉尼拔的弟弟?”
“是的。小姐你认识兄长?”
那就没错了,王玉婷心里嘀咕。“我们见过几次。现在他与英狄比利斯在一起呢!”她回答道。
她的回答显然令哈斯德鲁巴吃惊,“哥哥他也来了?”他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他可没带来军队,这场仗还是得由你自己打。”
“那么他一定是来责备我的。”哈斯德鲁巴的语气有着流露不尽的失落。“听说小姐有信给我,是这样吗?”
“对,我差点忘了正事。”王玉婷打开背包,从里边摸出卷崭新的羊皮纸,“这是你哥哥给你的信。”她把它交给了哈斯德鲁巴。
哈斯德鲁巴迫不急待地展开了它,“没错,是哥哥的笔迹。”他立刻阅读起上边的内容。谁会知道里边写了些什么呢?哈斯德鲁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似乎有疑问,刚想向送信的女孩提出问题,又一封信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封是英狄比利斯给你的信。”王玉婷递上第二个卷轴。
哈斯德鲁巴接住它,却没慌着阅读,他要继续想要提出的疑问。“小姐,还有第三封信吗?”他的提问有些着急。
他知道密信的事,而且急于得到它——这是王玉婷对哈斯德鲁巴的结论。她没动声色,并不急着将它展示出去。
“没有吗?”哈斯德鲁巴的神色摆着明显的不相信。他确信王玉婷有这样的信。
王玉婷把眼角余光移向哈斯德鲁巴身边的护卫。帐篷里有四名持剑卫兵,虽然她自信手身过得去,可假如同时对付五名有实战经验的西方成年男子,胜算太低。
“哈斯德鲁巴将军,现在可不太方便。”她用眼神示意帐篷里的士兵是她公开某项秘密的阻碍。
哈斯德鲁巴很会意,支出了卫兵们。帐篷里的局面很快变为一对一,如王玉婷设想中的那样,形势很顺利地变成了对她有利。眼前这个青年比起刚才的卫兵要瘦弱许多,只要她先下手,出手快,制服他很容易。
手再次伸进背包,她把两只手一起伸了进去,却又迟迟抽不出来。
帐篷里很安静,王玉婷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从未觉察到自己的呼吸是如此粗糙。背包里两只手很犹豫,一只触摸着卷轴,一只握着匕首。她知道,一旦献出卷轴,命运也决定了。
她的迟疑令哈斯德鲁巴生疑,将军的手沿着坐垫边沿慢慢移动,坐垫下藏着短剑,这是个触手可及的地方。手指碰上剑柄,看上去还以为捏着坐垫花边,如果对面的女孩有不寻常的举动,短剑就会抽出坐垫。他注视着女孩的手慢慢伸出包袱,手里握着根卷轴,边沿用金箔包裹着。
王玉婷的另一只手仍在背包里。
哈斯德鲁巴也没有伸手去接卷轴,“请小姐为我打开!”
王玉婷很不情愿地使另一只手离开匕首,把它伸了出来。解开绳索,展开卷轴,然后将它递近哈斯德鲁巴。
哈斯德鲁巴这才伸手接住。这是封长信,可正文内容并不长,主要是信末的长长签名占了大半空间。第一封信只是让哈斯德鲁巴稍显忧虑,而这封就让他震惊了。“小姐,这封信真是给我的?”他急忙问王玉婷。
王玉婷肯定地点了头,“收信人是哈斯德鲁巴将军,不就是你吗?”
“嗯,是的……是我。”
王玉婷没有在意哈斯德鲁巴回答中的勉强和犹豫。
“传闻小姐其实是元老院派来的密使,是真的吗?”他接着问。
王玉婷越发佩服谣言的传播速度,竟然远在塔加斯河的人民也已听说过她的“英名”了。她只得承认,“既然是自己人就不必隐瞒了,我就是接受委派为你送信的,现在信已送到,我的任务也完成啦!”
她的回话比那封信更让哈斯德鲁巴吃惊——一个元老贵族派的倒使者竟然把他这个巴尔西德党领袖的弟弟称作“自己人”!而且她送来的信也相当奇怪。哈斯德鲁巴隐藏住震惊情绪,“我会命人为小姐安排住处。特使送信辛苦了,我将赠送一份厚礼,一会儿就送到你的住处去。”
听到有厚礼,王玉婷立刻精神百倍,送特使的礼一定不薄!“如果没有其它事,我就先去休息了。赶了几天路,很累人的。”她捶捶腰,表示已经坚持不住了,立刻告别哈斯德鲁巴。
看着小女孩转身的背影,哈斯德鲁巴陷入了深思。手里掂量着两封展开的信,汉尼拔在信里已把议员们写给“哈斯德鲁巴”的密信的事告诉了他,他要他收下少女送来的所有信件,并安排了接下来的步骤。
哈斯德鲁巴看着那封指名写给“哈斯德鲁巴”的密信,这个“哈斯德鲁巴”绝不是他自己,愚蠢的女信使弄错了对象。他开始有些兴奋,这个意外的错误正如汉尼拔信里说的,巴尔西德党的机会来了。
王玉婷走出将军的帐篷,立刻松出口气,总算把这封倒霉的信送走了,而且哈斯德鲁巴似乎没有灭口的打算,还说会送她礼物。这次总算交好运了,只等着赚到财宝,与父亲汇合,然后父女胜利大逃亡,什么部落战争,见鬼去!
王玉婷美滋滋地想象着,在军营里四处找寻被分开的加鲁和安巴利等人。正走着,忽然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抬头一看,是位士兵打扮的陌生人。
“什么事?”王玉婷警觉起来。
“您是元老院的使者小姐?”那人礼貌地问道。
凡是有人问到是否是使者的问题时,王玉婷只能呆愣地点头。
士兵接着说,“我的将军想见小姐一面,请您跟着我。小心四周的眼线。”他把声音放得很低。
“等等,哪位将军?”还不知去哪,她怎么能随便跟着陌生人乱跑呢?
“是尊贵的哈斯德鲁巴将军。”
“哈斯德鲁巴?哦!刚才已经见过了。”她指向哈斯德鲁巴的帐篷,她刚从里边出来。
“高贵的小姐,您误会了。我的将军不是这位哈斯德鲁巴,他就在附近的另一个军营里,是另一支迦太基军队的指挥官。”
“另一个?你是说还有个哈斯德鲁巴?”王玉婷立即有了不妙的预感。
“怎么,您不知道吗?”士兵回答说,“这里的将军是巴尔卡家的哈斯德鲁巴,而身在对面军营的是哈斯德鲁巴-吉斯科将军,忠诚于议会与国家的伟大军人。”
“请您动作快些,这样才能快去快回。不然汉尼拔的弟弟生疑,到时我们恐怕会有麻烦。”士兵低声催促。
王玉婷已经惊讶到不敢再追问什么了,竟然有两名同叫哈斯德鲁巴的将军!她但愿这只是惊险的意外巧合,什么也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