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婷很讨厌赵弄潮教训自己的语气,他总是一副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将其他人视为白痴的模样。就如现在这样,把她看作了一个不自量力的傻瓜,而自以为自己站到了某个高度,可以俯视众生了。
“什么都不懂的是你!”王玉婷反驳说,“你以为自己顺应了历史潮流吗?当心被大水冲走了!前方是瀑布,摔下去!”
“听我的没有错,我比你们谁都熟悉这段历史,前面有没有瀑布我能预见到。你也应该看得见,迦太基在伊比利亚大势已去了,你坚持下去,只会死更多人。让这座城市变为废墟对谁都没好处,你自己的生命也会在战争中受到威胁。丢了城市,回到迦太基,你更没好日子过。”
“行了,你怎么知道我会失守?”
“还在自欺欺人?其实你是最清楚的,加迪斯根本得不到援助了,它现在就是伊比利亚半岛上的一座孤城,三面受敌,一面临海。这样的城,神仙下凡也守不住!”
他说得很对,王玉婷语塞了。她的确没有守住城市的信心,城内物资不足,一旦发生战事,储存的粮食只够几个月。但几个月内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这是她坚决不放弃的精神安慰。
“或许你了解的那段历史中,加迪斯没有守住,但我并不知道,我按自己的想法走下去。我知道你从来不告诉我历史是怎样的,是因为害怕我把你的历史改变了。既然不告诉我就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知道!”王玉婷倔强地说。
赵弄潮摇了摇头,“以前我的确有过这样的担心,但经过几次实验,我发现不管我们做出什么事,历史始终会按照原来的轨迹前进,甚至我们的行动反而促成了历史。所以这才更加可怕,你做什么都是白费功夫,这座城终究会属于罗马,而西庇阿也不会因为你的坚守做不成执政官,你所坑害的只是那些无辜的小人物而已。他们的生死在你一念之间。你弃城,他们活;你坚守,他们死。”
“说得多好听。说穿了还不是要我放弃!你什么时候成为罗马人的说客了?”王玉婷哼了声,“变成罗马人的忠实走狗,和我作起对来了?”
“我是为你好。”赵弄潮软下语气。
“为我好?为我好就把西庇阿给我杀了!”她从靴里抽出匕首,向赵弄潮递去,“拿去!凭你和他的关系,从背后给他一刀很容易?”
赵弄潮完全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手,一下子愣住了,说不出话。他不敢接下凶器。
王玉婷神情得意。“拿去啊!改变历史其实很容易,关键看敢不敢做。如果你害怕自己无法脱身,也简单。以你的智商,伪造现场,弄个‘密室杀人’什么的,太简单了!赵弄潮同学,敢不敢做?”
赵弄潮真的不敢做。
他连杀鸡也没干过,更别说用刀杀人了。当然,他用不着亲自去做,可现在有谁愿意为他杀死西庇阿呢?而且他不能像王玉婷那样图一时之快,他得考虑后果,考虑得比一般人更深远。
“你开玩笑?”赵弄潮将匕首推了回去,“你与西庇阿并不仅是敌人而已,他救过你的命。”
“是又怎么样?不过私人恩怨归私人,一旦与整体利益冲突,只能靠边。”王玉婷失去了笑容,将匕首插回靴中。“我就知道你不敢。你怎么敢做违背历史的事?要是历史改变了,你的‘未卜先知’就不灵了!”
“你对我真的误会很深!”赵弄潮委屈地叹了声气,“我真的是为你好!已经说过了,无论做什么,历史是无法改变的,至少史书中记载的那些事不会变。我所做的仅是让我们这些未入史册的人日子好过些而已!”
“行了!如果你能劝说成功,在西庇阿面前又是大功一件。你的日子当然会好过些!”
“在你眼中我成了个贪图功绩富贵的人了吗?”
“谁知道呢?我发觉得对你进行重新认识了,赵弄潮同学!有了这些功劳,你在罗马的发展将更加顺利。”
“我在罗马发展有什么意思?我不是罗马公民,功劳再大,连村长也做不了!你不要无理取闹了,听我说一句,离开这里。以我们这么多年的交往,我会害你吗?我并不怕改变历史,假如哪一天改变历史对你更好,我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但现在,顺应历史对你来说最好,所以我才不遗余力地劝说,哪怕你不爱听,哪怕会让你讨厌我!”
“怎么,现在又变‘忠言逆耳’了?你是大忠臣,我是昏君?告诉你,全加迪斯的市民都已决定与罗马人决一死战,没一个怕死的!我将与他们战斗到最后一人!”
“又吹牛了!依我看,他们未心愿意战斗。”赵弄潮泼冷水说。
“胡说八道!”
“如果有一条生路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一定愿意走,没一个留在这里送死!”
“少在这儿动摇民心!”
“是你想将不愿打仗的人民绑上你的战车!为什么要坚持?为迦太基打仗有什么意义?你说我是罗马人的忠实走狗,那么你呢?你死心塌地为迦太基,又是为了什么?”
“住口!你这家伙句句挑拨煽动,如果不是看在朋友面上,早把你宰了!”
王玉婷怒气冲冲,踢翻了凳子。赵弄潮震惊于她的话,立刻默不作声。王玉婷发觉自己说过了头,但说出的话她从来不收回,目光尴尬地左顾右盼,也不说话了。
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德尔非端着饮料出现在门外。他小心翼翼地进了屋,放下饮料,活像什么也没看见,沉默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