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婷睁开眼睛,不过她没急着起身,静静聆听着帐篷里的人的动静。那个人小心地行动,从他发出的声音可以感觉出他不愿惊动其他人。突然透出一道相对帐篷里的黑暗来说比较亮的光——那人出去了。王玉婷立刻坐了起来,没有人从外面进来,刚才出去的人是住在帐篷里的,也就是小队队员。
呼噜声有节律地响着,王玉婷猜想刚才出去的人是谁,她不敢挨个查看,惊动别人也是她不愿做的事。她摸黑穿上短靴,但愿还能追上那个人。
营地里的篝火劈劈啪啪吞噬着木材,晚风吹过,掀起阵阵寒意,王玉婷裹紧外套,一个喷嚏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及时捂住口鼻止住了。王玉婷忍下这个喷嚏,眼泪在眼眶里直转。她左右张望,没有别人,每日行军使人们疲惫,没有人有心情放弃睡觉时间,到冷风中闲聊。巡逻队从远处的帐篷群落旁经过,王玉婷下意识地躲进阴影,尽管他们的位置很远,但篝火的光可以使他们很容易发现光亮附近的人影。
躲过巡逻队的视线,王玉婷谨慎前进,先她一步走出帐篷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想找到那个人。穿过一个步兵队的帐篷群,有杂乱脚步声响起,巡逻队过来了——这是王玉婷的第一个反应,她藏入了最近的黑暗角落中。身体在黑暗里,目光却注意有光亮的地方。透过帐篷与帐篷之间的窄窄缝隙可以看到士兵成群结队地从帐篷旁走过。
他们不是巡逻队,作为巡逻队人数太多了,而且他们背着行李。王玉婷绕过他们,奔向一个可以清楚观察这些士兵的地方。整支步兵大队都在行动,陆续有士兵不断走出帐篷,他们没有集合整队,但又像接受了同一个命令,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需要相互交谈,默默安静地跟随其他人离开营地。
这样的情况与渡过埃布罗河前的半夜,王玉婷接受密命时的状况很相似,但却又大有不同,至少她静悄悄离开营地时可没把行李一起带上,这只能说明他们不会在短时间内回来了。他们的行动与其他队伍的失踪可能存在某种关联,不过王玉婷猜不出有怎样的关联,她只弄明白了一件事,前几天她听到的怪声应该是一整支甚至几支步兵大队半夜动作发出的。
回到小队的帐篷里,王玉婷总算感觉暖和些了,夜晚的寒风吹得她浑身发抖,搓揉着冰冷的十根手指,忍不住又打了个响亮喷嚏。
寂静的夜晚里来了这么一声可真是不错,帐篷里渐渐响起了其他人的声音,他们被吵醒了。
“队长,你干什么?”德尔非的声音和他被惊醒的意识一样模糊不清。
有人点亮了油灯,帐篷里亮堂起来。
“我不是感冒了吗?鼻涕流个不停,让我没法呼吸了,所以出去吸点新鲜空气,看能不能有效果。”说着,她故意往喉咙里抽了几口鼻涕。
王玉婷同时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既然整个小队已被她吵醒,那么她为什么不趁机看看谁不在帐篷里,那个出去的人是谁不就知道了。可是事实令她失望——所有人都在帐篷里。可能那家伙又先她一步回来了。
但王玉婷没有死心,她总想能从细节中发现蛛丝马迹。帐篷里没有床,人们在地面铺上毯子睡觉,为了应付随时会发生的紧急情况,没有人脱衣,而行李、武器和鞋袜就放在身旁。王玉婷意外发现了个不一样的细节,明达斯的身旁没有鞋子。
“明达斯,你的鞋呢?”王玉婷说完,伸手去拉他的被子,她几乎可以确定,他此时一定穿着鞋。
“队长!你想干什么!”明达斯拉住被子不让她掀开,同时将双脚弯曲到了身后。
王玉婷找到了动作空隙,一把扯掉了被子,她急切地想看到被褥下穿着短靴的双脚,以证明明达斯就是那个半夜出去的人。可是明达斯的脚上什么也没有。
明达斯把套在羊毛袜子里的脚趾头得意地拨动了几下。“队长,你想找什么?”他的声音又恢复了藐视一切的自信。
“你的鞋呢?”王玉婷不死心地问。
“是啊!我的鞋呢?”明达斯看向放武器的地方,那里也是他放鞋的地方。“谁拿了我的鞋?”他向其余队友质问。没有人承认。
王玉婷没抓到证据,丧气地哼了一声,裹着被子,翻身睡觉了。
油灯被吹灭,帐篷里又恢复了黑暗。
明达斯依旧坐着,他从身后抽出一双短靴,靴底的泥土弄脏了毯子,他随意拍了拍,把鞋子放回原处。
王玉婷睡醒后,发觉感冒更加严重了,昨夜只是假装流涕严重,现在谎言成真,透明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鼻孔里流出。她顺手用毯子擦了擦,昨晚出门吹冷风是个错误。
她在行李包中翻出几件衣服,桑德拉做的衣服虽然样式确实不怎么好看,可这时变得非常有用了,她把它们套上,感觉暖和了许多。包袱里还放着几件衣服,王玉婷本来也想把它们穿上,但这些衣服太大,不是给她的尺寸。王玉婷这才想起这些是桑德拉送给丈夫的衣服,托她转交的,她几乎把这件事忘了。
“嘿!明达斯,你的鞋找到了?”德尔非指了指明达斯脚上的短靴。
“是的,在帐篷外找到的,有人做恶作剧,把它扔到了外面。最好别让我发现他是谁!”明达斯挑衅地看着帐篷里的队员,似乎有所怀疑。
明达斯一定有古怪,王玉婷可以肯定,不过她没有证据。明达斯的神秘行为她有机会会再追查,只要他还有行动,就一定会被她抓住。现在她要做别的事情,她要去完成桑德拉的托付,把衣服交给她的丈夫。
一连问了好几人才得知第七步兵队的驻扎地点,队伍的扎营位置每天都有变化,有时在营地东边,但到了第二日可能就搬到南边去了。今天,第七步兵队的营地不起眼的边沿地带。
王玉婷捧着衣服加快步伐。她的动作必须赶快,许多人已开始拆帐篷,军队快要开始行军了。比起其他营地热闹的场面,第七步兵队的营地异样安静,只有十来名士兵一面发着抱怨的牢骚,一面拆帐篷,除此以外,这里看不到其他人。
“喂!你们认识阿里阿德涅吗?”她向两名拆帐篷的士兵问道。
两名士兵相互对望一眼,其中一人回答,“你说的是谁?”
“你们步兵队的,叫阿里阿德涅。”王玉婷重复一遍。
另一名士兵立刻回答:“我们不认识。步兵队里没这个人。”
“真的?”王玉婷感觉他们在说谎,“他可是你们第七步兵队的成员!”
“尊敬的小姐,我们是属于第十二步兵队的!”
“第十二步兵队?”王玉婷睁大了眼睛,她有点犯糊涂了,“那么你们为什么拆第七步兵队的帐篷?这里不是第七步兵队的营地?”
“如果我们能找到第七步兵队的人,我们决不会动手干这些不应该由我们干的事!”拆帐篷的士兵愤愤不平地说,他们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第七步兵队的人去哪儿了?”
“不知道!反正消失了!”
“他们什么时候消失的?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营地位置每天都会有变化,没人知道今晚的邻居会是谁,可能只是些空帐篷,然后天亮了,倒霉地为他们收拾!”
“那么这可是件怪事。”王玉婷同情他们。第七步兵队的情况更加深了她的迷惑,她已经可以肯定她的感觉了——军队的人数的确在神秘地减少。不仅从越来越快的行军速度可以觉察到军队的负担减轻了,而且昨晚她见到了他们是怎样消失的。
王玉婷似乎快要整理出某种头绪了,现在她掌握的东西只差一种联系,只要以逻辑把它们串连起来,谜题将会被解开。
突然,号角声响起,打断了她试图组建这种联系,这是骑兵队的集合号令。王玉婷骂了一句,又有讨厌的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