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道长短不一的海沙夯筑、外砌石块的码头和防波堤,从耽罗岛南岸的西归浦锚地延伸入海。??火然文 ?.?r?a?n?w?e?n?a`岸上,是一处已经聚集起上千户民户的集镇。店肆问座、渔市马厩、客栈酒楼,在集镇的中央以辐射状的密度散布着。甚至,还可以找到一两处经营那些特殊服务业的场所。
因为特殊服务业在这耽罗岛上还属于新兴产业,产值不大,需求不多,当地官府也懒得如同中土那般,为这些特殊服务业制定高税率的法则条例。所以,虽然来这里消费的大多是苦哈哈,这些服务场所却也不至于要和中土同行那样玩半掩门的偷税漏税法子。
它们天然就好像后世那些拿着餐饮业营业执照、缴纳着餐饮业优惠税率,实际上却经营ktv甚至“公主”、“佳丽”之类的业务,那股放肆的气息,让人可以感受到这里经历的发展速度,实在是爆炸性的快。
这个地方两年前的时候,还是荒凉的、连正式地名都找不到的无名小渔村。当时钱惟昱带着吴越国的大船队来这里时,只能用木质的桩砦插入泥沙中,临时搭建出栈桥,才让海船得以泊靠。饶是吴越人的海船动辄载重两千料,依然需要忍受波涛起伏的颠簸。
这两年里,吴越人按照撩浅军在疏浚太湖、钱塘时候用过的法子,以围堰、挖斗结合,则潜水暗沙之处勘测深浅,随后挖深两侧的海沙、堆到高处,外面再用石块堆砌,形成了防波堤和深水泊位交替的锚地。这,才有了这处所在的繁荣。
当时,负责奉行耽罗岛马政的司马球,向钱惟昱请示了一下这个新港的命名,钱惟昱懒得多想,就用了后世西归浦的正式定名——西归浦,看上去是后世棒子定的名。不过西归二字,钱惟昱还是非常喜欢的:那不是正好昭示着东海诸国岛夷,有西归吴越、尊奉中原正朔之意么?至于下面的人,听到钱惟昱如此定名时候,也想当然地以为西归正是蕴含此意。
“尊敬的主人,这里便是您说的,吃马,嗯,给马吃草用的草原岛屿了么?”
“不错,这次伍丁先生送来的战马,多是和你们此前骑乘的战马品种一致的,我们汉人的育马役夫不一定熟悉大食的马性。你们便分出一些人,在这里呆上一阵子。把大食战马的日常驱役细节,演示一番,好让马政监的民夫熟悉一下。”
“遵命,主人,您的仆人萨达姆侯赛因,这便下去安排了。”
向钱惟昱请示的,是一个马穆鲁克奴隶,原本在伍丁手下是就带着一百多号武士,如今则被钱惟昱提拔为马穆鲁克奴隶营的指挥使。他在这300马穆鲁克勇士当中,算是汉话说得相对最好的一个了,原本跟着伍丁的时候就能说上百来句汉语常用语,后来换了东家,又苦练了一些,勉强可以不用通译、光靠连说带比划和钱惟昱说事儿。
伍丁卖给钱惟昱的300马穆鲁克,贝都因人和塞尔柱突厥人占了绝大多数,各有100多号人,因为这些民族在阿拉伯世界如今也算是被统治的民族,比较容易沦为奴隶。反而是阿拉伯人比较少,只有三四十个,而这些阿拉伯人沦为奴隶的理由原因也是千奇百怪;因为人少,阿拉伯人在这批马穆鲁克里面没有形成抱团的气候,基本上也被融入了其他族群。
萨达姆侯赛因,就是一个塞尔柱突厥人。他原来的名字只叫侯赛因,作为奴隶,哪怕是骁勇善战的高等奴隶,原本也不可能姓名俱全。所以萨达姆这个姓氏是钱惟昱为了提高识别度,最近才赐给他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中东地区的人名重合度实在太高了,随便拉一个人,名字里总能拉出一两个类似于买卖提之类的音节。光一个侯赛因的话,钱惟昱在这300马穆鲁克里就能拉出七八个重名的人。
当下,听了钱惟昱的指示,萨达姆也不多话,扶着弯刀、一手抚胸行了个单膝跪礼,便退下去安排了。
萨达姆离开之前,陪侍在钱惟昱另一侧的源赖光也是一直按着鬼切一脸戒备,显然是对这些投效了主人还不过半个多月的蛮子不放心。
“哼,不过是一些大食国的蛮夷奴隶,即使武艺高强,论忠心如何能和咱这些‘华夏衣冠’之人相比……”源赖光看着萨达姆奏凯,才在心中暗啐,浑然不觉得他自己已经把“做好殿下最信任的侍卫家臣”列为自己的毕生奋斗目标了。
与源赖光一样看不顺眼萨达姆的,还有小道姑清凉散人,原因是萨达姆那家伙除了穿着皮甲、锁子甲双重铠甲的时候、会先在身上缠亚麻布吸汗之外,平时大多是不穿上衣的。古铜色的皮肤裸露在那里,还有黑黢黢的胸毛和腿毛,着实让小道姑看不下去。
钱惟昱也想改变这种情况,不过萨达姆身高将近两米的块头,普通汉人的衣服就算不考虑式样不合,也穿不下,只能是找裁缝定制尺寸,改变他这个恶习了。
“那头毛熊终于走了,呸呸,走了都觉得它站过的地方味儿没散。”小道姑蹑手蹑脚地从船舱里走出来,确认大毛熊已经走了之后,才来到钱惟昱的身边。那一番声讨,很快得到了源赖光的共鸣,两个月前源赖光还常常看小道姑不顺眼,现在却同仇敌忾起来了。
“你这丫头,差不多就可以了。大食国那边的人,多是生活于大漠绿洲之中,淡水稀缺。尤其是奴隶,本来就很少有沐浴的习惯的。汉化久了,自然会变干净。”钱惟昱摸了一下小道姑的脑袋,扯着小道姑把她抱了起来,小道姑也很默契地探头探脑,看着海港的景色。
这一次出海之前,小道姑一次都没有见过大海。让一个从来连看都没看过海的人,第一次就以远航的形式接触大海,那种刺激是非常强烈的。她个子矮小,都看不见船舷外面的景色,所以这两天经常缠着钱惟昱抱着她看海景——这至少比自己爬上桅杆瞭望台要容易得多。然后每次看到大船在风涛之间颠簸、或者遇见鲸鱼喷吐泉浪,都会兴奋得嗷嗷直叫,丝毫看不出得道之人的仙风道骨清心寡欲。
这一次也不例外,看到了西归浦的海港之后,小道姑马上被这里略带异国气息的繁荣景象吸引了,指手画脚地嗷嗷直叫。虽然比起苏州的市舶司,这里依然穷逼得如同乡下,但是毕竟架不住这个时代汉人那种“出了海,应该就只能看到茹毛饮血的蛮子”这般认识反差吧。
……
在西归浦宿了一晚,次日众人便踏上了去视察马场的路途。说是专程视察,其实也不尽然。因为目前整个岛屿上,除了西归浦的港町、原耽罗王城废墟附近新建起的县城、以及岛中央的汉拿山山区以外,其他绝大多数的所在,都已经开辟为草场和苜蓿田。
所以,从西归浦港出发之后行不过两里地,入眼便已经是一片片金灿灿叶浪翻滚、紫幽幽杂花相间的苜蓿田了。
苜蓿这种作物当中,所谓的紫苜蓿和黄苜蓿的品种,差异只是在花序的色泽上,至于植株的茎秆草叶,依然都还是青绿色的。到了深秋季节,或者平时成熟的时候,则会变黄——这时候,就可以和割稻秸秆麦秸秆一样把整株收割下来码放垛堞好,作为精饲料备用了。
这种作物的茎秆本身就有着一定的淀粉含量,淀粉、纤维素等多糖的比例非常适合高运动强度的草食性家畜食用,植物型蛋白含量也恰当。用来养育战马的话,就可以一种料包打天下,无需再人工配比草料、豆粕、糠饼麸饼这些东西了,最多在必要的时候,给一些高级战马加料鸡蛋之类的动物性蛋白——毕竟豆粕槺饼里面,最多也就植物蛋白和淀粉多一些,不可能含有动物蛋白。
钱惟昱骑着六骏当中那匹雪白色的“飒沓”,领着一队马穆鲁克,以及源赖光、渡边纲、安倍素子、小道姑和内牙亲军侍卫,在如浪翻滚的紫花苜蓿田内穿梭,让钱惟昱仿佛穿越回前世、去时薰衣草马场跑马拍写真的错觉。
遛了大半个时辰的马,一口气跑出三四十里,沿途除了苜蓿田,便是草场,有些地方连官道都没有仔细修,只是用黄土铺平了一条道出来,因为没有覆盖石子,所以在这种地广人稀之处,因为缺少照料,官道当中都会有草种或者苜蓿种子倔强的生长出来。
从西归浦跑了四十里,距离耽罗县城已经不远了。入目之处,终于看到了一片广袤连绵的厩舍、以及一处汉风的砖木结构衙门,没有中土的衙门那般气派的雕饰,一切都简单得如同要融入这片自然中一样。一块木头切出来后,草草上了几道清漆的匾额上,几个手写后不经装裱的字迹,显示这里正是岛上的“马政监”。
“末将司马球,参见节帅。请节帅入内歇息,容末将细细禀报如今耽罗马场的运作情况。”
还没有到门口下马,钱惟昱便看到如今分管马政的司马球已经在那儿候着了。两相一见,对方立刻上前见礼,随后续道:“自节帅派遣末将移于此荒僻之地,陆续年余,未敢轻忽。听闻节帅亲来耽罗岛,为此岛马场带来大批优良战马种马,末将喜不自胜。想来不出数年,我吴越便可有数万精壮战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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