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道给钱惟昱传旨授予了天下兵马大元帅之后,终于带着使团离开杭州回汴京去了。r?a? ? nw?en? ?.?r?a?n?w?e?na `?钱惟昱礼贤下士的养士之风,以及“光伟正”的大义之名也会更加广泛地在北朝乃至华夏大地其他割据政权的文人中传诵。而相信赵匡胤在这一番外交接触之后,也会把吴越问题的优先级排到最后,给钱惟昱多几年统一南方的喘息种田、稳扎稳打的时间差。
就钱惟昱自己来说,暂且承认赵宋,也让他心中那一份“收集癖”的心态得到了满足——那可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头衔啊。纵观原本的历史,上下千载之间,汉人政权中有资格拿这个名头的,也就是成王李豫、吴越王钱弘俶、康王赵构三人而已。
而且成王李豫在平定了安史之乱后成为了唐代宗,且在以亲王、大元帅身份掌兵的时候就已经几乎架空了他的父皇唐肃宗;康王赵构更是成为后来的宋高宗,把徽钦二帝给晾在了金人那里吃奶酪。而那些册封那两个“天下兵马大元帅”头衔的君主,无论是“幸蜀”的还是“北狩”的,都没啥好下场。可以说如果不是历史上的钱弘俶实在没有上进心,周边政权更迭的机会都不趁乱扩张,这个好彩头说不定就可以保持不破了。
古往今来,当上皇帝的人何止一百个,正儿八经授予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不过如此三例;在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低调策略下,当皇帝之前用这么个身份过过桥也是很过瘾的。
而且以这样的姿态受诏之后还可以埋一个伏笔:钱惟昱可是知道历史上逊位的周恭帝柴宗训貌似连十八岁都没活到就暴毙了,他还有三个弟弟也不是被几个历仕两朝的大臣收养改姓后失踪、就是干脆病亡。不管柴氏子孙是不是赵宋的人动手除掉的——或许赵匡胤本人的气度尚可,还真没打算这么干过,但是他弟弟那鼠肚鸡肠的脾气就不好说了。因此赵匡胤周围一些希合上意的人的嫌疑完全不可以排除。这样一来,到时候只要柴氏宗室出了点问题,钱惟昱再举起义旗、以钦封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名义勤王讨逆,实在是名正言顺。
……
冯道走后仅仅两日,在海上周折辗转多日的顾长风终于带着八百多号趁着除夕夜偷袭撩拨宋辽关系的铁骑勇士秘密回到了杭州,钱惟昱立刻亲自秘密接见了其中的主要将领,并且对参与行动的人重价犒赏。
这些人里面除了完好的之外,还有百来个轻重伤员都得到了妥善的调治,消炎的中草药和三七血竭各种伤药都挑好的用——毕竟这些人都是吴越骑军的精锐和骨干了,能够救回来一个就要救回来一个。除了人员之外,此次行动吴越人的主要损失是一些军械物资、武器铠甲,以及逃跑时为了不暴露身份而自沉的十条车轮舸战船,约摸总计也就十万贯价值上下。以吴越的富庶,亏这么点儿钱就取得借机挑动宋辽消耗血战一场、并且让赵匡胤的清除异己行动耽搁一个多月,也是完全够本了。只可惜当今辽国皇帝、号称“睡王”的酒鬼耶律璟实在没魄力,否则还够赵匡胤多喝一壶的。
给顾长风和萨达姆放了几天休假安养。正月下旬,钱惟昱便在咸宁殿又召集了如今吴越国中央各军的主要将领、和负责枢密后勤的个别文官,另开朝会讨论赵宋代周之后,吴越对北朝以及各**阀的新外交路线、并吴越国扩军备战的必要性和规模。
对于会议的讨论内容,钱惟昱先定了一个基调:“北朝新立,但人心不服者只怕不在少数,诸位爱卿都是我吴越心腹中枢,寡人也不在众卿面前虚情矫饰:所谓纳土归周也好,纳土归宋也好,不过是一句迷惑北人的诳语。那些北人不过是骄将兵痞当国,卖主频仍、素无节义、朝廷权威沦丧。原本柴荣在世,经历二帝十年治国,好歹一改‘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之乱象,如今赵宋再断柴氏权威,我吴越也当一改国策,并力而争天下——非寡人贪慕富贵,实为救民于混乱无序而已。
淮南李重进与我吴越近在咫尺,素来也算交好,但是李重进与张永德素来不和,如今张永德已然归附赵匡胤,李重进断无再归宋居于其下之理——此则我吴越可引以为援。楚地武平军原本与我关系微妙,但南唐灭亡时已显露出争夺南唐固有地盘的乱象,如何讨伐、何时讨伐可克全功而不为北朝所忌、使之不至先与我吴越正面为敌;为此大计我吴越又当如何利用此番受封天下兵马大元帅之机扩军整军、此皆需诸卿献策。”
首先发言的是如今吴越国的老丞相元德昭,元德昭掌过兵,也懂内政外交,一把年纪了说出来的话也算是颇有积淀:
“大王,老臣以为。前日冯道回汴京之前,与大王私宴时也曾私下透露赵匡胤原本在登基的最初两日就已经朝拟了让李重进移镇山南东道、并领徐州的旨意。但是辽人入寇的消息传来之后,赵匡胤立刻便扣下了旨意,显然是不打算在北疆不稳的时候先激怒李重进。
如此看来,李重进很有可能与我吴越有共同利益,但是什么时候才会铁下心依靠我吴越却殊难预料。为今之计,我国反而应该以北朝更替形势不明的考虑,暂且中断对李重进的粮食物资援助一两个月,另一方面待时机成熟、李重进决心坚定之后再与之接触。如此一来,一旦李重进不反赵匡胤,我吴越也不至于援助了更多物资资敌;另一方面,到时候李重进存粮不过两三个月,若我断其供给,立可饿死,李重进也无力觊觎江南膏腴之地。便如曹瞒养吕布:饥为我用、饱则飏去。”
钱惟昱去年年底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拿出钱粮大规模给李重进输血,以恢复战乱中残败的淮南之地。因为供给充分,李重进也大规模投入了“以工代赈”的高效恢复建设中去。但是以工代赈的钱粮消耗速度也是明显的,所以淮南军的囤积余量一直不算很多,也就保持在三个月的安全库存状态。
历史上在赵匡胤登基元年时,4月份昭义军节度使李筠正式打出反宋复周的旗号举兵、7月即被肃清;7月李重进反,9月被镇压。两路军阀都仅仅在起兵后撑了三个月而已,其中李重进历史上败亡的主要原因就是“外无强军、野战无力;内无积贮、笼城无粮”——说白了李重进就是给缺粮闹的,连持久战都没法打,结果缩在扬州城里,一个月就全家**而死,若不是缺粮,断然不会以扬州坚城守一个月都守不住。因为历史同期的淮南一样被打烂得非常彻底,一两年里完全没法进行战后重建和农业生产恢复,如果没有外来的粮食输血的话,是养不活李重进的驻军的——历史上显德六年的时候,李重进在淮南的部队还要靠汴京漕运粮食南下反哺才能过日子。
如今元德昭说的这个一改原先给李重进钱粮、而以北朝改朝换代、应当谨慎处置为由、光做不说的暂且掐了李重进的供给,这便算是给个甜枣后又补刀补一棒槌,可以让李重进更加服帖一些罢了。对于元德昭的这个意见,分管外交工作的通儒院学士林克己也颇为认同,补充道:
“大王,元相所言甚是,臣曾出使北朝数次,也多于李招讨接洽,深知此人在雄心壮志上倒是颇为优柔寡断,昔年周太祖驾崩时,李重进身为周太祖郭威唯一有血缘之亲的身份,也没有想过动手。柴荣驾崩时,又任人摆布留在金陵。由此可见此人干大事而惜身,不求成大业,先求保己身,至多是袁绍之才。如此人等断然欺软怕硬,不到危急关头不敢轻易决断,元相所谋,正好可以逼李重进提前与我国主动接触。只是若没有别人先行起兵反抗赵匡胤,以李重进的魄力,只怕不敢独当赵匡胤之锋锐。”
钱惟昱首肯了这个说法,关于李重进的外交基调便算是定下了。
随后钱惟昱又提出讨论了一些关于武平军的外交策略。但是朝中诸人都说如果现在靠武力手段解决没有内乱的湖南地区问题的话,以吴越的军力倒也没啥问题,但是战争有可能拖个两年——毕竟湖南虽小,周行逢毕竟是马上得地盘的悍将,不比李璟这些舞文弄墨的守成之人。而此前没有北朝军力配合、纯靠吴越自力灭国的仅有南汉。以灭周行逢的难度来看,如今至少要比灭当初内乱的南汉再难上一两个档次。
毕竟湖南八州乃至桂北一部虽然面积只有南汉国的一半,人口却不在当初灭国前的南汉之下——五代时候过了长江后,便是越往南方人口越稀疏。而且吴越灭南汉的时候也是利用了三重优势:第一是南汉君主荒淫暴虐,残民以逞,宗室大将几乎被杀尽,文人多被阉为宦者,人心离散;二是当时恰好害死了南汉中宗刘晟,利用了丧主之乱;第三便是战象部队恰巧被吴越人的“兵种相克”给破了。
现在讨伐武平军,武平军国力战力不在南汉之下。以上三点劣势几乎没有,周行逢是湖南本地人,对于本乡本土也还算爱民,唯一的缺点可能是对麾下带兵将领杀戮过重——当初跟着他起兵的、号称拜把子兄弟的人,如今除了一个张文表之外,其他的都被周行逢杀光了——不过这也没办法,五代乱世中,一些立国时间短,缺乏历史传统威望的新君主,确实需要一些狠辣手段来防止篡逆,周行逢不懂什么杯酒释兵权,也就只有用刀子解决了。
最后,还是水军元老陈诲给钱惟昱提了一个计策,才算是把湖南问题的解决基调给定了,陈诲奏言:
“北宋立国未久,且初李重进辖区外,并无与长江接壤之州府。若北朝要图湖南,必先降服荆南高氏,而后修造战船、兴建水军,历史一两年方可略有小成。若李重进反,且据有江北,并略微发展水师之利。那么一旦李重进有沿黄州溯江击湖南之可能。赵匡胤便会两害相权取其轻,令我吴越援助武平军以御李重进。如此一来,我朝方有名正言顺进兵之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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