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惟昱把司马球、孙显忠和林仁肇招来,说了他如今整顿军制的大致想法。火?然 ?文? ? ?.?r a n?wena`因为思路还不明晰,所以钱惟昱比较倾向于结果导向型:他提出的要求是,至少在三五年之内,以把自己麾下的陆军彻底建设成可以碾压南唐、南汉陆军的存在。至于未来有没有可能和雄踞中原的北朝发生冲突,目前暂不考虑。
定下了以南唐、南汉为唯一假想敌的基调之后,三名中级将官也有了一些努力的方向,当下三人也不避讳,在钱惟昱面前唇枪舌剑的讨论了一番,有些力主加强训练、有些却说要弥补清查军中空额、整训吸纳新鲜得力的兵员,还有说要改良装备、淘汰锈蚀破损的陈旧武器,种种说法不一而足。
钱惟昱也不偏帮,当下只是让他们畅所欲言,而且把每一条想到的都记下来,不要厚此薄彼——虽然执行的时候总归有轻重缓急、需要排个优先级次序。但是只要是对提升军力有价值的事情,总归迟早是要做的。
过了两柱香的时间,三人总算是整理出了一个条陈,由资历相对较老的司马球统一汇报:
“殿下,末将等以为,如要精炼马步新军、对抗南唐,如今面临的问题还非常众多,绝非一朝一夕可成。总的来说,我军有四个努力方向:
首先是训练,如今我国的兵马,距离最近一次的大规模决战也是二十多年前文穆王即位前与徐温在常州的决战——而且那一次,我军也是守苏州获胜、攻常州败北。此后忠献王年间闽地、苏州、无锡、江阴等处的历次作战,陆军都是在水师打出优势局面、或者偷渡敌后得手之后,作为辅助手段扩大战果的;抑或是在两军相持的时候固守坚城、以逸待劳。至今没有打过大决战、硬战。
如此一支部队,要想拥有野战决胜、攻城拔寨的能耐,只怕没有数年战阵合练、严加整训则不得用。如今镇东军四州兵马,堪用精锐无非是原亲从上都五千人、昆山、吴中兵合计约五千人,其余两万人都久不习兵马。
训练之外,其次的问题是兵员。因我国承平日久,虽有外敌使将校不敢吃空额过重,但兵员也多有缺损退役后不得补充的情况,末将等估计军中各种原因导致的空额约有一两成——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估计南唐军中这个问题也是只多不少。而且如今天下大乱,各处不在籍的流民甚众。每到战阵来临,多有将校私自强征不在籍的流民入伍充数,对战力也是一大损害。
第三重要的问题,乃是军备器械。如今我国在各国之间,论粮秣充足、给养便捷可谓冠绝诸国。但因常年不战,兵器朽烂锈蚀多有不及修补更换,且陌刀、机弩等精良昂贵的兵器缺损后,往往只以木枪、竹弓等替代;兵马军械相较前唐旧制都多有不及,也不如武肃王在位时投入。
最后,则是马匹不足,如今镇东军节镇治下,合格的战马仅有两千余匹,其中成建制骑兵部队只有两个指挥、一千人,其余千余战马为后备备用、或各级将校军官所骑乘。我朝战马多靠历年与辽国小规模海路贸易所得,故而难求。”
兵源、训练、装备、战马。钱惟昱在心中把司马球和孙显忠、林仁肇总结出来四个问题在自己心中过了一遍。
训练肯定是要加强的,而且常规训练无非也就是普通将领都能胜任的,加上这一条也和其他几项改良措施之间没有冲突、不抢占资源,所以可以立刻加强。
唯一需要付出的资源,可能是在于士卒训练强度加大之后军粮供给会增加——古代时候,大军处于未动员的驻守状态下时,军粮的配给是要比战时低很多的,所以驻军休战在很多军阀看来是节约粮草的好办法。闲下来的军士往往也可以部分重新投入到生产当中,减少对社会劳动力的挤占。
但是吴越如今不缺的就是银子和粮食。作为五代十国海贸第一强国,而且完爆第二名好多倍的存在,又是占据了江南最精华的产粮区、鱼米之乡。哪怕重点训练十万士卒,每月多给每个士兵加餐五斗军粮的配给,或者是折合成一些肉蛋;一年也不过六七十万石粮食——这点粮食以如今太湖平原地区的农业生产力,以后光是苏州府的一季占城稻就能包圆了。而且苏州地处长江和东海的交汇处,肉食养殖不够也可以拿丰富的鱼类来补充。
其余兵源、武器和马匹的问题,钱惟昱想了一下,觉得有点隐忧还是需要和几个将领讨论一番:主要是保质期的问题。因为在场的其他军事将领都是从当前解决眼前的问题着手,提出的改良意见。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乱世至少还要持续多久,天下还要多少年才能太平。
但是按照钱惟昱知道的历史,哪怕历史轨迹不变,天下还要二十五年才能一统——而且那还是统一于赵宋。如果自己要逆袭的话,要强弱易位,就更难了。就算钱惟昱洞若观火、远见卓识加快这个进度,如果没有个二十年的时间,也是很难想象如何成功。
再加上在钱惟昱心里,仅仅把赵宋拿下那哪儿好意思叫统一天下?未来会变成西夏的归义军、定难军节度使,北方的庞然大物辽国……这些都要收拾的话,从现在起没有二十五到三十年之功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钱惟昱如今十五岁,假设按照最快的速度,二十年逆转北朝,二十五年吞并辽国,那到时候钱惟昱都已经四十岁了。如今乱世,不考虑被杀横死之人,普通人平均寿命也就四十来岁,到时候自己麾下的强兵劲卒打着打着都该老死了。兵器军马也不是朽烂就是老死,那样的话,现在开始就下大价钱解决南唐,无疑是有些浪费的。
最经济的办法,是用适度的、足以解决南唐问题的兵力来解决南唐,其余钱财、技术、资源尽量优化调度、积蓄力量,在和北朝正式翻脸前几年才发力……当然,这个只是一个理想状态,具体如何实现,需要高超的政治远见和外交预判,否则,很容易就会堕入千年之后威廉二世干的那件蠢事——
千年之后的德皇威廉二世,脑门一热一拍大腿,大吼一声:“朕要战列舰!”然后德意志的战争机器就提前马不停蹄地开工战列舰。结果光是在前无畏舰上就浪费了无数资源,结果又没了准一战开打的时机;还白白提前十年激怒了英国,把英法俄三国协约提前逼到一条贼船上。
历史上无论是后周还是北宋,外交上都是联合吴越、进攻南唐的。但是那种前提,是建立在吴越明显弱于南唐的情况下的。如果一个穿越者自以为了解历史,就认为国家之间的外交关系会按照“历史的惯性”那样发展下去、丝毫不受“蝴蝶效应”的影响,那就是小白的见识了。
钱惟昱甚至可以想象,如果今天自己毫无主次、不分轻重地四管齐下。以他的见识和技术储备,加上打败南唐、甚至割占大部分江表之地,都是有可能在五六年内做到的。但是那时候,天下的格局就会彻底逆转,说不定南唐就会化身为帮助后周或者北宋南下攻打吴越的带路党。
这,就和威廉二世狂造战列舰队,结果自身实力才上升了五分,却把一个实力七分的中立国英国逼到了自己的敌对面那样愚蠢。
而真正的隐忍枭雄,就要像德川家康和司马懿那样明明有了问鼎天下的可能性,依然装怂装得让人下不了决心干掉你;就要像外交天才俾斯麦那样,明明已经拳打奥地利、脚踹法兰西、北平小丹丹、东殴大**,但是英俄依然不觉得你是首要威胁:自古阴者得天下,乃是不变的真理。
……
“诸位将军,孤有一个问题,可能有些突兀——孤是想说,如果天下还要二十多年才能最终太平的话,那么,除了训练之外的三点,应当以何者为先?战马的使用寿命有多久?刀枪兵器呢?新军的扩充时机,又在什么时候?”
司马球和孙显忠很明显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倒是林仁肇当初被钱惟昱的计谋阴过,略略一想,就明白这个腹黑的殿下心中肯定在盘算些如何前期装低调了,虽然他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要装低调,但是只要殿下有这个需求,他就该尽一份力帮助殿下完善这个计划。
“殿下,臣以为,如果以二十年为期,则招募新军可以暂行,但规模不必过大,只需扩充或者轮换淘汰年轻新入伍的军卒一两万人,而后精心训练,这些人二十年内,如若果然努力进取,必然人人可以升至队正、军使、兵马使等职位,日后再大规模扩军对付北朝的时候,这些人中剩余下来的都可以扩充为基层军官。
至于军器方面,弓弩等物因木材筋腱等物容易老化,倒是不宜大量精制新式装备,不过普通刀枪器械可以适当配属、务要补齐缺损。
战马方面,普通马寿不过四十年,战马因为劳损较重,一般只有三十到三十五年的寿命,而且可以用于骑乘的役龄只有十年,保养得法最多不过二十年。卑职倒以为,对唐人在江南作战,所需战马不多,只要有数千至万余骑兵,足够横扫江表,倒是择地修建适合广育战马的马场、改良适合江南种植的马料更为重要。”
钱惟昱一听,这个法子果然是老成持重啊,而且林仁肇说的刮练一支年轻的、精锐的新军,数量不要多,将来大规模扩军的时候作为基层军官充实进去,这不就是千年之后冯塞克特老将军的“十万士官”计划么?
“知孤者,林将军也!”钱惟昱激动地拍了一下林仁肇的肩膀。他不知道,就是这么一拍,后来的史书上把林仁肇定义为“吴越新军之父”——正如冯塞克特被称呼为德国“十万陆军之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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