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问答
“谁让你进来的?”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寂静的房间中响起的声音,除了突兀还有一点点的刺耳。
姬长鸿迈步走了进来,并没有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
他静静的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小丫头:嗯,还是睡着的样子更可爱。就是脸上的伤口太刺眼了,最好不要留疤。
“你看够了没有?”
姬长鸿收回视线,转头看了过去,“没看够。”
“出去。”
越泽的眼睛有些充血,几天没有睡好,神色都变得有些憔悴。
“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她还不是你的人。”
“我们很快就会订婚。”
“订婚?哪怕是你们结了婚,你也没有权利把她圈起来,去限制她见任何人。”
午后的阳光突然变的好强烈,转瞬又黯淡下来。
而他的身后,是从窗口涌来的大片阳光。
逆着光,他额前碎发下的那双眼睛尤为深幽。
高挺的鼻梁镀上了一层柔光,微微发亮,而轻抿着嘴角也看不出一丝的喜怒。
可周围的气压却不断的在压缩,凝成一股清寒。
沉默了片刻,越泽收回了目光,默默的站起身,转而朝外面走了出去。
擦肩而过,他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姬长鸿回头看了一眼那落寞的背影,突然感觉这个背影越发的陌生。
当房间再次恢复寂静,姬长鸿静静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丫头,如果你再不醒过来,你爱的那家伙真的会出事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姬长鸿看了一眼手表,竟然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半个小时。
可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这可是他少有的失神,不在自己计算内的说话方式,更像是一种发泄释放的方式。
就连他走出房间的时候,还在为自己刚刚的行为而蠢萌的傻笑。
沉寂的走廊里,依旧只有越泽一个的身影。
而一股淡淡的烟味却传入了姬长鸿的鼻子里,他转头看了过去。
那张近乎完美的侧脸,却暗淡的失去了桀骜的光辉。
其实越泽已经听见拉门的声音,但他没有去看。
姬长鸿说的对,他没有权利去阻拦任何人去探视她。
无论是未婚妻还是妻子,作为男人他都没有能力去阻拦什么。
因为他不曾有这样的能力,也不曾为她付出过什么。
每一次她的受伤都是为了保护他,可他又做过什么呢?
拖油瓶吗?
“把手伸出来。”
手?
越泽抬头朝他看了过去,平静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涟漪。
可姬长鸿知道他听见了。
不过他还是挑衅的冷嘲了一句:“耳朵聋了?”
越泽眉峰一拢——
姬长鸿觉得他应该是生气了,然后会掉头拉开房门进去。
不过下一秒却听他突然问道:“左手还是右手?”
微妙的目光从他脸上掠过。
“右手。”
越泽很配合的伸开了右手——
手指修长,很好看。
姬长鸿也从大衣兜里掏出了一个东西,翻手放进了他的手里。
白色的龟壳上面刻着简单却又古老而神秘的文字和图腾,最重要的是这龟壳被盘了好多年,表面光滑透着一股淡淡的柔光,一看就非俗物。
“这是什么?”
姬长鸿的视线静静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你都知道了玄门有九,难道就不知道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越泽的眼睑垂着,手指慢慢的攥紧那块龟壳,“只是听别人说过。”
“说过吗?你们越家的人应该不会在你面前提到这些,而易珩也不会。”
“我难道就不能自己调查吗?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姬长鸿玩味的笑了出来,“如果在你握住这块龟壳之前,你这样说,我会相信你的话。可现在……别告诉我,你的手指放在乾位上的握法也是恰巧随意捏到的?”
越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眼角闪过一丝的阴郁。
“是你递过来的,我只是随便接了过来。”
“可我给你的时候,龟壳的方向是倒着的,而且我是翻手放在你的掌心上,可没有用手指递给你。”轻哼了一声,姬长鸿莞尔一笑,“其实随便你愿不愿意承认,我都没有关系。无论你是想起来了什么,还是出于本能,都只能说明一点,你之前碰过这东西,而它是属于你的。”
说完,姬长鸿没有打算继续留下去。
迈步就要离开。
“等一下。”越泽的手指徒然握紧,泛白的指节隐藏着他心中的害怕。
“还有事?”
越泽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可以告诉我,你是从哪找到的吗?”
姬长鸿想了一下,“是易珩找到的,你可以问她。”
“你知道她在哪找到的对不对?”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姬长鸿转身朝他看了过去,眉头微微皱起来,“你在害怕什么?”
越泽的唇角微微动了动,“……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可以,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要回答我一个。”姬长鸿唇角算计而又刻薄的勾起,“你是一个买卖人,而我喜欢算计买卖人。”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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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珩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这个梦却让她感觉不到一丝的孤单。
因为他就陪在自己的身边,然后两个人不停的在跑。
这是铁人五项的第三个项目,十公里的长跑。
而这样长的距离,他不曾撇下自己。
无论她怎样的加速,他都在拼命的配合着她的速度。
路上有这样一个人与她并肩,想孤单都难。
而且他还幼稚的想要证明自己能跟上她的速度。
直到终点就在眼前,他却突然加速,然后在终点处有着这样一个人在等着她。
汗水淋漓地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她给他递了瓶水,拿纸巾给他擦汗。
而他沾染汗水的睫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根根睫毛都是湿漉漉的,但却愈发的漆黑尖耸,凌厉不羁。
“你就这么想要跟我一较高下?”
当他最后发力的时候,身躯如同一根紧绷的弦,如捕食的猎豹般一跃而出。
这样强悍的爆发力直接导致了他的每一条血管中的血液都在快速流动,颈上凶猛搏动的大动脉都觉得像一条按不住的野兽,在不断的咆哮中……
她手指轻抚上去,却对上他那微沉的目光。
那双眸子里透着些许的温柔,好似深潭中那丝丝缕缕的涟漪,全数的倒映在她的眼睛里。
“不是一较高下,而是我一定要打败你。”
他说的斩钉截铁。
“打败我?”
“是,打败你,这样……我才能保护你。”
保护她。
原来他最希望自己能做到的一件事,就是保护她。
手指微微勾动了两下,躺在床上的少女眼皮微微颤抖了几下。
而这一次他真的做到了。
风雪飘摇,枪林弹雨。
最后……
她还活着。
**
“你想问什么,问吧。”
姬长鸿与他并肩靠在墙上,寂静的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之间的谈话声。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比如说:帝王卦。”
越泽眼睑耷拉了下来,心中最为排次的那块阴暗角,已经开始作祟了。
“是,我想起来了。帝王卦,越家的天赋传承。”
果然如此。
姬长鸿也不犹豫,“这块龟甲是在梅岭腹地找到的。”
越泽:“是你们上次一起去的时候,找到的?”
姬长鸿竖起两根手指,“这是第二个问题。算是吧,上次去梅岭的时候,这东西就已经在我们的手里了。”
“所以,她是不是也知道我们越家的事了?”
“如果你是指帝王卦,她是知道了。”
“那我呢?她也知道我是帝王卦的传人?”
姬长虹笑而不答,“你已经欠了我两个问题,是不是该让我问你呢?”
越泽知道,是他自己太过急切了。
“你说。”
“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从小就开始学**王卦?”
越泽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哽咽,“是,从三岁开始,奶奶就给我启蒙,我就接触了帝王卦。”
姬长鸿面色不变,“第二问题,白鼍龟甲是不是一直被你收着?”
“是,从我学**王卦开始,这套龟甲就属于我了。”
姬长鸿点了点头,“现在到我回答你了。左丘内门无所不知,你以为玄门九家,为什么他们就会挑中越家定亲?而且这门亲事牵连了三代人。”
“所以说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秘密,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
姬长鸿淡淡的笑了,“你想让她说什么?连你自己都忘了的本事,她又能说什么呢?”
“你知道我失忆?”
“我为什么不知道?一个人从小练就的本事,为什么突然消失了?越家的传承绝对不会失传,可最有可能继承的那个人,身上却没有基础五感的反应,可他的五感却又极为敏锐。难道我不应该想到什么吗?”
“所以你查过我。”
“不止我。玄门九家一直都不太平,争斗就没有真正的停止过。越家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中,只是他们观察的不如我细致而已。”
姬长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还欠我一个问题。”
“你可以问了。”
收回手臂,姬长鸿突然默不作声了。
越泽等不到他的问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又不想问了?”
“我只是觉得也许你不会想回答。”
他问的问题,就没有他想回答的。
越泽闭着眼睛,整个脸部线条都棱角分明,凛直冷冽。
“你问吧,既然是交易的买卖人,就算我再不想回答,可依旧是我欠你的一个问题。”
“好,那我可真问了。”
越泽睁开眼睛,眼底已经恢复了平静。
“你问。”
“五年前,就在你失忆之前,是不是用帝王卦占卜过一个任务?梅岭腹地,穴中穴,墓中墓。”
越泽的眼瞳突然瞪的老大,所有的事情终究是瞒不过的。
“你查到了这件事?”
“五年前,梅岭的任务中死了很多人。”
越泽的肩膀有些颤抖,苍白的脸色更是难看的连一点血色都消失了。
“四十三个,不算外围接应的人,是四十三个。”
越泽的眼眶突然酸涩的灼热烫人,“是我的错,当年我占卜出两个结果,可最后却只说了一个。如果我把另一个结果也告诉他们,也许他们不会选择进去。”
“两个结果?你是说,当时你占卜出了两个结果?可按照越家的规矩,你不应该隐藏一个结果。”
“我没有隐藏,我也将两个占卜的结果交了出去。越家的规矩,便是结果透明,让委托人自己选择一个答案。”
姬长鸿已经了然,“可他们却拿走了其中一个,而且还不让你发布另一个答案的存在。”
“越家的规矩,只要是委托人的要求,便不会将答案说出去。”
深吸一口气,姬长鸿无奈的笑了出来。
“所以说,我们这样的人就不配有福报。人啊,知道的多了,人性也就看的更加清楚了。诸葛家讲因果,明里暗里的话冠冕堂皇。我们家说信前世今生,祖祖辈辈都怕后代凋零,全族灭亡。南宫家许造化,总想着自己的来日方长。可殊不知,玄门有九,却都是鼠辈之人。连你们也不会例外,为了权势,为了利益,也会存在所谓的守口如瓶。”
“不仅仅如此,他们也有他们的苦衷。”
“苦衷?什么苦衷?那些所谓的国家宝藏?能有什么苦衷?只能说是价值连城,利欲熏心罢了。罢了,罢了。”姬长鸿突然笑了出来,连眼泪都跟着流了出来,“说白了,我们都是世人眼中的怪物。知道的太多,就成了杀人的利器,知道的太少,就成了被杀的工具。”
他转身离开,却听越泽在他身后大喊了一声,“我不是任何人的工具,这只是规矩。”
“规矩?那规矩的源头呢?又是因为什么定下的这样的规矩?”姬长鸿的脚步停了下来,“我们都是被规矩舒服的人,所以就是工具。”
“我说了,我不是。”
“你不是?呵呵,我赠送给你一个额外的回答怎么样?”
“你想说什么?”
姬长鸿转过身,目光沉静的看着他,“五年前,梅岭腹地,那四十三个人的领队就是……”
“哗啦”一声。
病房的门被人猛地拉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