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湖畔。
王若离站在这片曾经熟悉的水草岸边,凝望着红枫湖水,思绪如潮,感慨万千。
曾经,就在这处湖畔,自己闲坐戏水,引来数名刺客的刺杀,最后幸得于老前来相救。
曾经,就在这处湖畔,自己得到了那片妖红枫叶,从此翻开了不一样的人生经历。
曾经,就在这处湖畔,自己常和几个小伙伴一起泛舟游湖,还在湖心小岛烤肉聚会。
然而世事变迁,那座叫做元涅的湖心小岛早已不在,那些往昔相交的小伙伴也是渐渐地,走着走着就散了。叶秋水突然消失,再也没有音讯了;阮经纶为了自己,悲凄而死;糜非回去秦朝,成了米脂王国世子。如今尚能见着的少年时期伙伴,竟是只剩黄金裕一人了。
可是此次再见黄金裕,却是没有了年少之时那种交心的感觉,或许,随着年龄渐长,阅历递增,再也没有当年的单纯心思了。忆及年少时期的交情,王若离愈发想念阮经纶。一生之中,能够遇到几个真心对待自己的知交好友?王若离心里没底,也不愿知道,对于阮经纶之死的愧疚,却是与日俱增。
王若离的心里,升起了阵阵悲哀,人的成长,人的经过,不可避免地需要面对各种生离死别,自己终究还是一个俗世之人,无法摆脱七情六欲,无法做到清如止水,会为了一份美好的逝去而悲伤,会为了一份亲情的剥夺而愤恨。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自己只是沧海一粟。
不知修真的尽头,那些大能之辈,是否可以掌控生死,重塑轮回?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复活所有那些在意的人,再历所有那些快活的事,也许,自己并无宏愿,只想简简单单地承欢膝下,快快乐乐地过完一生。
王若离想了很多很多,想到那年遇到的那位有如仙女下凡的白裙女子,沐云烟的美丽,令人终生难忘,自己的内心终究存了一丝奢望,可能那个时候的自己,已经对沐云烟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或许,大凡男女的首次,都会在心里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特别印记。
当时定下的百年之约,虽然后来觉得太过冲动,毕竟沐云烟修为境界的高度,实在让人高不可攀,但是如今想来,却是不乏信心,凭着自己现在的修为进境,有着十足的希望,在百岁之前挑战天劫,冲击涅境。不过,纵使突破涅境,依然难以比肩沐云烟,未来还有很长的道路,等待自己前行,等待自己探索。
一路走来,随着见识越多,阅历越广,越是发觉自己的渺小,凡世之大,包罗
万千,难以想象。路漫漫其修远兮,自己将会秉持一颗漫漫求索之心,更加坚定地穿梭凡尘,踏足未知。
想到父亲,想到经纶,想到那个自己回来之后,一直在刻意回避的名字,小木。心中对她的愧疚,很深很深,深到自己一直没有鼓起勇气,前去她曾经掉落下来的那片山林,害怕脑海里再次浮现她当日坠落下去的刻骨情景。
永远忘记不了,曾经在这红枫湖畔,那个用手捂着自己眼睛,撒娇灵动的女孩;永远忘不了,在荆襄学宫,白樱坡上,樱花纷飞的树下,那个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女孩;永远忘不了,那个在石牛身死之后,跑来安慰自己的善解人意的女孩;永远忘不了,在前往三朝战场的时候,那个临行之际,依依送别的女孩;永远忘不了,在荆阳王家,那个一直帮着父亲,做得比自己还要称职的女孩。
如果一切可以回到从前,伊人犹在,那该多好?
可惜的是,世间最让人难受的,便是没有如果。
兜兜转转,绕了一圈,等到自己再次回到这片红枫湖畔,曾经熟悉的一切,似乎全都不在了,让人心情沉郁,陷入阴霾。蓦然之间,有了一种回到起点,重新开始的感觉,就像人生又在此刻得以重生。
悄然放下回来的执念,寂然平复回来的心境,从今往后,再无李弱,我王若离只是荆阳王家的王若离,此生不变。
前行的路,仍在远方,父亲、小木、经纶,若离又要走上那条浸染鲜血的征伐之路,以后还会再来看望你们。
诚然,回,是一种感觉,是一种期盼,是一种信仰,是一种永无休止的心心念念。
沉寂的红枫空间,在这一刻,随着这股回的心念,带动,羁绊,糅合,流溢着浓浓的情怀,渗透出别样的神采。回之一字,撬动心田,彻底契合一处,仿佛红枫空间一直苦苦等待着王若离的这次回归,等待王若离找到属于他的“回”。
红枫空间里面的枫红石壁,剧烈震动,光华交映,上方萦绕的红色文字也在加速流动,变得狂躁,变得旺盛,自从上次乘枫开启之后的那股生机尽没的沉沉死气,终于一扫而空。
石壁之上,第五片裂瓣猛烈晃动,吸食缭绕的文字,回归的情绪,终于升腾到了极点,在这一刹那,轰然破裂开来,打开了一道虚掩的石门,透出了一丝殷红的微光,配着空间里面倾射汇流的文字,慢慢地,渐渐地,堆积而成三个通红的大字“回枫术”。
回枫之回,是回复,是弥补,是归还,是还原。
回枫运转,破门的一个瞬间,王若离顿觉自己的心神跟着一晃,有了新奇的发现,体内衰老的气息仿佛渐渐消散,在周身灵力的升华之间,滋养生机。
王若离心下一动,掠到湖水边上,看着水面的倒影,只见水中的那个原本白发如雪的老者,一头白发变得有些灰淡,而且白发中间夹着不少黑发,显得十分突兀。
王若离见状,嘴角一笑,心头闪过几分欣喜,莫非这就是回枫术?
果然,红枫空间既然有着抽取生机,那么便有回复生机,等待完整之时,应该就是一个连续循环的整体空间。
随着今日成功获得第四道红枫之术,对于红枫空间的第三片裂瓣,那片居中最高最大的裂瓣,又会是什么样的红枫之术?自己莫名地竟是充满了期待。若是有幸开启全部的红枫之术,不知是否会产生某种质变?或者,是否有什么意料不到的改变?
王若离望着眼前,水平如镜的红枫湖水,此时此刻,心境全然不同了。
一个曾经的俊美青年,突然一夕之间,音容俱毁,纵是心性再怎么坚韧的人,也不可能做到全无变化。甚至因为音容问题,王若离曾经剑走偏锋,曾经心生嫉恨。不过,一切的一切,随着这一刻的心怀大定,彻底荡然无存,王若离面具下面的脸上,露出了多年来早已消失了的舒心笑意。
或许,这道郁积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了。
湖畔的青草小道,红裳轻步走来。
“你怎么还在观湖?”红裳走近,柔声说道。
“红裳,你来了……”王若离正值心情舒坦,转过身来,笑着说道。
红裳闻声,神色惊异,身形一闪,抓住王若离的双手,上下打量王若离,一脸的喜不自禁:“你……你的声音……还有你的头发……”
王若离虽然戴着黑铜面具,但是脸上的喜悦已经透了出来,周身上下透着一股人逢喜事的爽快精神。
王若离温柔地拉过红裳的玉手,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这个时候,只想和她一起分享这份心里的欢喜。
红裳任由王若离牢牢地抱着,嘴角上扬,两手回抱着王若离,靠在王若离胸膛的脸面一片羞红,却是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红枫湖畔,浸染红枫,不久之前还是鲜血的颜色,现在已经变成了火红的色彩,衬托着湖畔两人的欣喜之情。
在那水中的倒影里,一对男女紧紧地相拥一起,久久没有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