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只顾坐着叹息。春香说:“小姐,你赶紧去求老爷,让他别答应这门亲事。”如梦刚才已经乱了方寸,经春香提醒,才急忙去找爹爹。
如梦告诉爹爹,自己还不想出嫁。员外劝说了几句,无非是年龄已大、这回提亲的人家还不错之类的话。如梦终于说出实情:“爹,您不知道,那个胡少爷不是正经人。他欺男霸女,早就臭了名声。您让我嫁给她,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老员外听了,大吃一惊:“你说的是真的?”如梦说:“他在庙会上打人,我是亲眼瞧见的。”员外喃喃道:“我卧病在床,不知情也就罢了。夫人怎么也这么糊涂啊。”
春香在一旁气愤地说道:“老爷,恕我说句不恭敬的话。我看这根本就是夫人的主意,她就想把大小姐胡乱嫁出去,然后……。算了,不该说的我也不说了。反正我是听说,夫人跟那胡家有亲戚。”员外挣扎着要欠身起来,却不能够。如梦赶紧扶爹爹躺好:“爹,您别着急!快躺好,千万别累着了。”员外望着如梦,颤抖着说道:“是爹糊涂了,险些害了你。你放心,爹不会答应的。咱们不嫁。来人,去把夫人找来!”说着竟咳嗽起来。春香赶紧去倒水。如梦一边给爹爹揉抚着前胸,一边劝道:“爹,您别生气了。我想二娘也是受了蒙蔽。”
娄氏闻讯赶来。管家也跟着进来。娄氏见到如梦和春香在屋里,刚才又有佳怡前来理论,已经大致明白出了什么事,开口说道:“老爷听不得动静,见不得风,你们就别添乱了,都回去吧。这里有我伺候着就行了。”
老员外指着她,哆嗦了半天,气得说不出一句整话来:“你,你……”娄氏明知故问:“老爷,您这是怎么了?瞧瞧你们把老爷气成什么样子了!”老员外揪住她的衣角,挣扎着说道:“如梦……不嫁!”娄氏故意打岔道:“老爷,您说什么呢?我们都听不清啊。您现在就需要安心养着,家里的事就不用操心了。”管家在一旁冷冷说道:“我们听清了,老爷说的是,大小姐不嫁。”
娄氏瞪了他一眼,刚要再打岔。如梦站起身,对娄氏说道:“刚才我跟爹说了,我不出嫁。二娘,您不用为我操心了。我愿意留在家里永远伺候爹爹。”娄氏沉默一会,对员外说道:“老爷,您放心,我什么都听你的。您就安心养着吧。”说完,悻悻地出了屋子。管家盯着娄氏出门,扭头对如梦说道:“大小姐,老爷这您得多伺候着。有事尽管吩咐,大伙随时候着。”如梦点点头:“多谢老杨叔。”
娄氏气哼哼回到自己房间,打翻茶盘,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丫鬟杏儿不敢坑声,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杯盘。冷静了一会,娄氏吩咐道:“杏儿,你去告诉刘婆子,让她尽快安排换八字。”
老员外体弱乏力,很快又睡着了。如梦在爹爹房中守了一会,管家在旁边说道:“大小姐,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安排人伺候着就行了。”春香也怕小姐看着重病的爹爹一直伤心,于是赶紧陪着她回房。
如梦坐下,闷闷不乐。春香给她倒了一杯茶,说:“小姐,我看夫人不太甘心,怕她不会就此罢休,咱们还得赶紧想办法。”如梦望着春香:“我爹已经发话了,她还能怎样?”春香说:“唉,老爷要是好好的,她当然不能怎样。可是现在……老爷这种情况,有些事管不了啊。”如梦说:“我就是不嫁,她还能逼我不成?”春香说:“老爷卧床出不来,在外面当家作主的还不是夫人?论名分,她好歹是小姐的娘亲。要是她瞒过了老爷,说出去也能作这个主。一旦他们把亲事做实,老爷也不好再说什么,到时候小姐不答应都不行了。”如梦听明白了,也感到事态严重,问道:“那现在……我能怎么办?”
春香捏着下巴在屋里走了几圈,忽然眼前一亮,凑过来说道:“我倒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小姐你肯不肯。”如梦问:“什么主意?你快说。”春香凑到小姐耳边小声说道:“咱们自己找个人先嫁了。”如梦忽然站起来,紧张地说道:“不行的。我现在谁也不嫁。”春香说:“我知道,小姐心里还惦记那个人。可是,连他在哪都不知道,谁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啊。要是他一直都不出现呢,小姐一辈子不嫁人了?”如梦缓缓坐了下来,若有所思。春香继续说道:“你们都已经分开这么多年了,说不定人家早就成亲了。咱们惦记也没用啊。”一句话深深触动了如梦的心思,她愣愣地望着春香,又慢慢低下头去,半天没有说话。春香也坐下来,轻声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自己找个合适的人,让老爷作主,把亲事定了,断了夫人的念想。这样就踏实了。咱们自己找的人,怎么也比那个姓胡的强吧。”如梦抬眼看了看春香,又低下头去,没有说话。春香见小姐没有急着反对,估计有商量,又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着,捏着下巴思考人选。
如梦沉默了一会,抬头望着春香,轻声说道:“春香,你不用费心思了。有爹爹在一日,我就尽心伺候他一日。哪一天爹爹不在了,我也走。以后的事就听天由命吧。”春香听完小姐的话,愣了一下,眼珠转了转,忽然又有了灵感:“小姐,我想到一个人可以帮忙。”
如梦看着她,问:“谁呀?”春香说:“就是庙会上替您抢回钱袋,刚刚又给老爷瞧过病的公子。”说起吴秋遇,如梦也眼前一亮,但很快又开始失落:“这种事找人家有什么用啊?”春香说:“我看他人不错,心地善良,憨厚老实,又有治病救人的本事。如果不图家世,小姐找个这样的人倒也不错。”
如梦说:“你不要乱说了,人家是有娘子的。在庙会上你不是也见到了吗?”春香说:“我当时可是胡乱说的,那个是不是他的娘子还很难说。也说不定是他的姐姐呢,要不就是表姐,嫂子……”如梦打断她的话:“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好心,咱们就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春香知道小姐并不反感吴秋遇,继续说道:“我还没说完呢。要是小姐看得上他,他又碰巧还没成亲,这不是挺好的一个选择吗?说真的,小姐,如果他还没有成亲,你是否愿意考虑一下?”说完,她凑近盯着小姐。如梦羞得低下头去:“我不和你说了。”
春香见小姐羞红了脸,偷偷地笑了笑,坐下来说道:“当然了,这个事还得看人家愿意不愿意。要不,我就替他作主了?”如梦娇嗔道:“你还说?”春香赶紧讨饶:“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小姐不要生气。如果小姐看不上他,那我还有别的主意。他是个大夫嘛,咱们把他请过来,叫他日夜守着老爷,说不定他妙手回春,老爷慢慢就好了。老爷好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听了这个,如梦开心的笑了:“这是正话。我看使得。”春香笑道:“然后,小姐就可以继续等着那个人了。”“你!”如梦娇羞地瞪了她一眼,也跟着笑了。
春香找到管家,说了请大夫入府看护老爷的事。管家说:“你说这个事我赞成,只不过,今天那位大夫怕是请不来了。”春香一愣:“怎么回事?”管家说:“上次我去请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要走了。我好说歹说,他才勉强答应跟着来看看。现在再去找他,怕是已经走了也说不定。未必请得来呀。”春香急了:“快,您给我找个马车,我赶紧去碰个运气。只要还没走,我死活把他请来。”管家知道春香跟大小姐情同姐妹,要不是大小姐的事,她也不会主动张罗去跑,也很配合,即可安排了上次的车马,载着春香赶去七里堡。
吴秋遇简单收拾了东西,把任府的赏银留了一些给岳姐姐,便告辞离去。岳淑贞虽有一些不舍,但知道他急于去找小灵子,也不好再挽留。只是三姑心有不甘,望着吴秋遇的背影,摇头跺脚。
吴秋遇正要出村,忽然听见马的喷嚏之声,他扭头看了一眼,看到矮墙后面曾婉儿的马,觉得眼熟。他心中纳闷,继续往村口走着,猛然瞥见曾婉儿站在村口,吓了一跳。曾婉儿是在路边藏着的,只是她面向村外守着,等着吴秋遇从外面回来,因此吴秋遇在村里出现,她没看见。吴秋遇暗自庆幸没被发现,悄悄退身回去,盘算着如何避开曾婉儿。
春香心急,催着车把式把马车赶得飞快,很快就来到七里堡。曾婉儿看到有马车疾驰而来,闪到大树后面,躲避扬尘。
马车进了村,放慢了速度。吴秋遇一眼认出了车把式,不由得心中暗喜,有了主意。他悄悄跟着马车走了一段,等离得村口远了,才快步绕到前面,对车把式说道:“大叔,您这是去哪里?一会走的时候,能不能带我一程?”车把式见到吴秋遇,笑了:“当然可以了。我们就是专门来接你的。”他回头对车里喊道:“春香,快出来,神医小大夫就在这呢。”吴秋遇正自惊讶,只见从车棚里钻出一个姑娘来,正是任府的丫鬟春香。春香见到吴秋遇自然欢喜。她一路上都在担心吴秋遇已经走了,所以紧催慢赶往这来,现在终于见到了,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她从车上跳下来,尽力掩饰住内心的欢喜,一脸愁苦地对吴秋遇说:“公子,还得麻烦您跟我去一趟。我家小姐得了急病,只有您能救她。”吴秋遇知道她所说的小姐就是庙会上丢失钱袋的那位姑娘,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春香说:“这个我说不好,你一会看了就知道了。等着公子去救命呢,快上车。”人命关天,吴秋遇来不及多想,扶着春香上了车,也赶紧登了上去。车把式调转马车,高高兴兴往回走。
曾婉儿看到马车刚进庄又出来,心中纳闷,在那里盯着看。接到了吴秋遇,春香心情放松,已经不像来时那么着急,她拉开车窗上的帘子,开始欣赏田野的风光。吴秋遇生怕被曾婉儿看见,急忙把帘子拉上。春香不解,望着吴秋遇。吴秋遇不便明说,只有尴尬地笑了笑。马车越走越近,吴秋遇在车里也越来越紧张。
春香以为吴秋遇对车窗有什么忌讳,也不再去动窗上的帘子,而是探头从前面的布帘缝隙向外张望。她一眼看见路边的曾婉儿,掀起帘子招呼道:“是曾家小姐啊。您怎么在这儿啊?”车把式见春香遇到了熟人,赶紧把马车停了。吴秋遇大惊,赶紧缩身藏到了春香的后面。
曾婉儿在任府见过春香,知道她是如梦的丫鬟,在这里看到她也很惊讶:“哦,我在等人。如梦姐姐在车上吗?你们去哪儿?”“小姐不在,我是来……”春香刚说了一半,忽听车后方向马蹄声响,一匹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大声喊着:“大小姐。”曾婉儿顾不得跟春香说话,迎上去问道:“怎么样,你看到他了?”罗兴从马上跳下来,摇了摇头:“没有。天色将晚,我看大小姐还是先回城里歇息吧。我一个人在这守着就行了。”春香见曾婉儿和来人有事要谈,便探头说道:“曾小姐,我家小姐不在,我也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了。”曾婉儿正自失望,随口说道:“好,你去吧,告诉如梦姐姐,我有空去看她。”春香应了一声,让车把式继续赶车前行。
马车走出老远,吴秋遇终于松了一口气,从春香身后坐了起来。春香惊讶地看着他,问:“公子,你怎么了?”吴秋遇说:“没什么,我怕见风。”春香笑道:“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怕见曾小姐呢。”吴秋遇尴尬地笑了笑:“我见她干什么?你们很熟吗?”春香说:“她说跟我家夫人有亲戚,也是今天才到府里去了一次。倒是跟我家小姐挺投缘的。”吴秋遇暗自叫苦:“本想借着马车躲一躲,没想到差点被马车送到曾婉儿眼前去。好不容易甩开了她,又要到她亲戚家里去。”
吴秋遇正自胡思乱想,忽听春香问道:“公子,看你行色匆匆,好像是要出门儿啊。本来是要去哪看病人啊?多久回来?”吴秋遇说:“我是要走了,不回这来了。”春香问:“不回来了?那你家里的娘子怎么办?”吴秋遇一愣:“什么娘子?哦,你说的是岳姐姐吧。我是受人之托,来给她治眼睛的。现在她的眼睛已经好了,我也该走了。”
春香心中暗喜:“这么说,你还是一个人?没有成家?”吴秋遇说:“我从小就没有家了,师父也没了,现在……”他本想说现在只有灵儿,又隐隐觉得跟春香说这个好像不太合适。春香知道了吴秋遇不是岳家的女婿,又认定他仍是孤身一人,由衷地为小姐高兴,恨不得马上回到府里,把这个消息告诉如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