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火地岛与勒梅尔海峡
进入勒梅尔海峡。
海风顺着西南走向的海峡吹在帆面上,索具紧紧绷住船身。汹涌的海潮迎面撞击着战舰的船首喙。军旗朝船尾急速飘动,被风扯得呼呼作响。战舰一会被抛上浪尖,一会扎进谷底。
勒梅尔海峡的宽度有15海里,足够战舰用近迎风之字航行。可这汹涌而来的海潮却让舰队几乎无法前进。
船身向着左舷大幅侧倾,陈守序无奈,“顺风调头,我们撤回去。”
这一阵汹涌的大潮让陈守序毫无办法,舰队退回了圣地亚哥角那些怪石嶙峋的丘陵背后。
一直等到上午9点,风势转为西南向的和风,潮水的势头减小,陈守序命令再次转舵驶进海峡。舰队侧对着西南风,向东南方向航行。
此时雾气稍微消散了一些,长水号的右舷侧后方是火地岛,左舷侧前方是斯塔腾岛。火地岛最显著的地标是一座状如小笼包般的山丘,离海岸不远,在勒梅尔海峡的西南方。在圣地亚哥角西南大约10海里,另有一座海岬,海岬后是三座连在一起的丘陵。海峡的地标是如此醒目,让航海的水手们绝不会错过。
左前方斯塔腾岛的北边有一些绿色的植物,其余的陆地遍布着光秃秃的岩石。那多岩、崎岖的地标是万载之下冰川给地球留下的深深刻痕。而现在,融化的雪水冲刷着岛屿的沟壑,留下一片片的碎石。
天空降下小雨,淋湿了甲板。
很快,和风细雨又变成了狂风巨浪。猛烈的突风,暴雨夹杂着冰雹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陈守序立于艉楼上,冰冷的雨水顺着牛皮制成的外套流淌到甲板上。
“来吧,南大西洋的风浪。顶风调向!”
雨水浸透的索具冰冷刺骨,水手们恍若未觉。
“小伙子们,跑啊。”
一队水手将粗壮的帆索背在身上,从前甲板跑到后甲板,在他们的拉动之下,帆桁缓缓转动,调转了迎风的方向。
舵手将舵打到底,船尾的斜桁帆放下张紧,船头缓缓的朝着上风转向。
甲板异常湿滑,船头打正后船身大幅回摆,一个正在操帆的水手没有站稳,掉落大海。
“有人落水,快放下救生圈!”
救生圈用木头制成,挂在船尾斜桁帆的驶帆杆上。水手们赶紧松开捆住救生圈的绳结,救生圈掉落在大海里,被海流带着向西飘去。
“加油啊!”
所有人都放慢了手中的工作,盯着海里水手的动作。只见他拼命向救生圈游去,可冰冷的海水让他迅速丧失了体温,就在刚刚够到救生圈的时候,水手沉了下去,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战舰上沉默了。
等待了一会儿,海面上没有任何痕迹
“收起救生圈。”陈守序的脸上带着一丝悲伤,“大家以后都要小心。”
下午五点,大潮又起,顺着海峡迎面扑来,船身再次大幅向右舷倾斜。
大潮仿佛一面浪墙,船进入巨浪区后,被不断掀起,船首斜桅一次次插入海水中。
“船长……”
“司令……”
这些满脸疲惫的水手什么也没说,各种各样的眼神都注视着陈守序。被这些复杂的情绪包裹着,陈守序动摇了。
正准备命令顺风调向,不再与这咆哮的西风与海潮硬刚。
哈里斯手指前方,对陈守序说,“司令,前方不远有处海湾,我们或许可以进去锚泊一阵。”
陈守序精神一振,他拉开望远镜,没有时间犹豫了,他咬着牙,“我们靠过去。”
舰队航行到了圣地亚哥角西南方向的一处海湾,这里的海底都是坚硬的岩石,水深有1到5英寻,水深是够,可海底太差。
战舰逆风停航,陈守序叫过航海长,“哈里斯,这里无法长时间停泊。我给你一条长艇,向东面再去查查,我刚才看见那里还有一个隐蔽的海湾。如果我们不想退出海峡,就一定要给舰队找到一处合适的锚地。”
哈里斯没有任何犹豫,当即领命带着长艇走了。
陈守序看着航海长的长艇驶进风浪之中,他应该感到庆幸,舰队里有很多像哈里斯.阿克顿这样搏击大海的勇者。
数个小时后,航海长回来了。
“船长,我查探了你说的海湾。那里的水手有8到9英寻,海底很好。但海湾的岸边有一些覆盖着海草的礁石,靠近礁石的地方只有4英寻,我担心锚泊会有风险。”
陈守序的脸上实在绷不住失望的表情了,难道就只能这样退出勒梅尔海峡吗?看看水手们那疲惫的神色,退出去对士气的打击简直是毁灭性的。
哈里斯的嘴角有一丝忍不住的笑意,“船长。我发现海湾不适合锚泊后,又查看了海岬的东面,那里也有个海湾,黑色峭壁挡住了海风,水深有8到9英寻,海底满是淤泥和细沙,非常适合锚泊。”
哈里斯浑身都已湿透,分辨不清海水还是雨水。
陈守序看着航海长冻得发紫的嘴唇,“哈里斯……”
“司令官。”
“你做的非常好。”
水手将探路的勇士们搀扶进了船舱,白兰地已经给他们备好。
陈守序的舰队基本上按照英国海军的编制设立的职务和阶级。在英国海军,尉官以上才是军官,军官在战舰上拥有指挥权。而战舰上会有很多技术人员,这些技术人员包括航海长、武器官,他们处于士官与军官的阶层之间,虽然不是军官,在战舰上的地位却很高。
海盗的舰队还没有编列那么复杂的位阶,就是军官、士官、士兵三级,航海长的战斗指挥顺位同样位于军官和士官之间,这个的职位全部属于刚毕业的军官生,作为他们通过考试提升为军官前的过渡岗位。
旗舰的情况比较特殊,陈守序多数时候精力都要放在指挥舰队上,本舰的指挥工作很多都交给了航海长。哈里斯现在实际上不仅承担了一般航海长的职责,他的角色越来越像是旗舰的第二舰长。如果是正规海军,舰队司令下的旗舰第一舰长实际上是舰队的参谋长,第二舰长就是真正的旗舰舰长。
舰队的军官缺编是如此的严重,按照哈里斯.阿克顿的成长速度,不久后,他就能胜任一艘船上的副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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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队调头,顺着西风与海流驶进了航海长所说的海湾。海湾的南角在东南,北角在东北东。折腾到了凌晨,全舰队才找到合适的泊位,放下铁锚固定好船只。
与风浪搏斗了整整一天,水手们都累得筋疲力尽,但陈守序估计他们只向西走了三、四海里。两次大潮让全舰队都很受伤,还出现了牺牲的案例。幸运的是,现在整个舰队都还在一起,没有任何一艘船只失踪。
天亮后,海盗舰队细细查看了这座海湾。海湾的入口处有1海里宽,往里深入西面有4海里长,内澳宽广,海湾内到处都是良好的锚地,水深有7到10英寻,海底十分干净。
考虑到舰队的现状,陈守序决定在海湾内休整几天。按照1616年史旺腾与勒梅尔的航海日记,164年雅各布.赫米特与吉恩.沙本汉率领的拿骚舰队绕过合恩角的航行记录,上面都没有显示这个海湾的存在。而德雷克,虽然更南边的德雷克海峡以他的名字命名,可实际上德雷克是从麦哲伦海峡到达的太平洋,他从未向南航行到这么远。
陈守序这一路航行,也记录了大量的航海信息。地标和海峡的经纬度,海湾的位置都做了详细的描述,盛行的风向与海潮,这些信息都记录在战舰的航海日志和他自己的日记上。陈守序决定以航海长的名字给这个海湾命名为哈里斯港。
舰队停靠在哈里斯港的西南角,这里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开盛行风。附近有一道陆地标记,陆标像一条路一样由海边一直延伸进内陆。可以看到有一些小溪流进大海,沿着溪流生长着一些树林,远看似乎像山毛榉,但和陈守序见过的山毛榉又不太一样。
海湾内竟然没有鱼,但能找到一些贻贝和帽贝。战舰放下小艇,水手们撬下这些海贝,炖了几大锅海贝、海带汤。潮湿阴冷的天气下,滚热的海贝汤让所有人都喝了个痛快。
既然要休整数日,陈守序决定亲自率领一只探险队上岛。舰队自愿报名,科蒂尼奥和阿勒芒对这座麦哲伦发现的火地岛很有兴趣,也参加了探险队。同行的还有几个被海盗“请”上船的布宜诺斯艾利斯耶稣会学院的教师。这些一路吃尽苦头的知识分子在长时间航行下,多少也适应了一些远洋生活的辛苦。而这座充满神秘感的岛屿,对知识分子的吸引力是致命的,这时就不见他们对海盗们骂骂咧咧了,扛上测量仪器就跟着海盗的队伍踏上了火地岛。
天气并不好,哈里斯港周围下着雨夹雪,间或还有冰雹砸下。远处的小笼包山则是雪花漫天飞舞,根据耶稣会学院教师的观察,他们说火地岛和斯塔腾岛一样,内陆下雪,海岸地区气温较高,下着雨夹雪。这样的天气下,内陆地区肯定寒冷贫瘠,无法耕种。
40多人的队伍向内陆走去,教师们搜集岛上的植物,准备带回去制作标本。
瓦塞.康塞洛斯,教师的首领,突然走到一片植物前,蹲下细细端详起来。
陈守序走到他身边,“康塞洛斯先生,你发现了什么?”
教师的脸上有一些欣喜,“这是野生芹菜,对治疗坏血病很有好处。”
陈守序一听,立即叫来水手队长,“你留下来,把这些草全部割了,运回舰队。每艘战舰都送一些,用羊试吃一下,没问题立即给全舰队的人熬汤。”
清澈的溪流从脚边流向大海,海湾的淡水很丰富。
陈守序率领探险队继续向岸上走去,在海湾的尽头,他们遇到了岛上的土著,那些用篝火和烟柱给麦哲伦指引航道原住民的后裔。
原住民带着弓箭,做工还算精致,箭头是用石头打磨而成。
士兵们很紧张,纷纷抬起了武器。
土著人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有些害怕。
阿勒芒悄声对陈守序说道,“他们认识我们的武器。”
陈守序向下挥挥手,“枪口朝下。”
原住民的胆子大了一些,他们走上前来。紫铜色的皮肤,头发长而黑,身上涂饰着红黑相间的条纹。衣服就是一张南美野生驼或是海豹的皮,完整的就像刚从那些动物身上剥下来一样。
靠得近了,众人看清这些原住民身上还有一些扣子和金属指环的配件。自麦哲伦开始,有数波欧洲探险家抵达了火地岛,这说明物品的交换已经深入到了美洲的各个角落,连这遥远的火地岛都不曾置身事外。
双方的语言完全不通,只能通过眼神和动作交流。
原住民对水兵们拿出来的食物和酒都不感兴趣,女人似乎很喜欢红色的珠子,她们每个人都在脖子上挂着贝壳和骨头制成的串珠。
男人则抚摸着士兵的火绳枪,一边抚摸一边大叫,似乎明白怎么使用这些武器。陈守序让士兵们递过去一杆枪。这些原住民拉起士兵的手指着一个方向,陈守序看懂了,跟在男人们的身后向那里走去。
到了以后才发现,居然是满满一海湾的海豹。原住民抬起士兵的枪口,指着海豹大声说着什么。
这并不需要语言的交流,很久没有吃到新鲜肉类的士兵们立即明白了。他们找好架枪的位置,一场捕猎开始。
……
满载的探险队回到了船上,在舰队的欢呼声中送去了鲜肉。
原住民根本不怕这些武装到牙齿的海盗,有四五个人跟着水手们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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