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眉的夜,是平静而又淡雅的,天上有弦月当空,月下有丝竹悦耳,偶有清脆的少女嘻笑声,这一切都和在天山派的时候不一样,那里的天空虽然因为处于高山之上而空阔,但是却有种稀薄之感,每日里除却练武偷懒的时间,便只有埋头大睡,少有这种轻丝雅静之感。
李沉夕跺着小碎步走出门,英俊的男人月眉门的姑娘们自然也见不过少,但是李沉夕的英俊却让人有种沉醉之感,加上是来自天山派的贵客,自然引来不少姑娘的偷望。
而唯一能吸引李沉夕的却是那琴丝之声,声声入耳,带着种凄美的洞彻,让人无法释怀,而琴音一转,只觉得天地霍然开朗,恍然间那种超越凡尘之感,犹如一道佛光射入天灵,悟性直发。
待到琴声一闭,李沉夕已经来到一道门前,门上清晰的写着三个字“粉黛居”。
李沉夕微微复念着,不觉一拍掌道:“好,好妙的名字……”
李沉夕忍不住的轻轻敲门,里面传来轻悠的声音道:“什么事?”
声音悠悠传来,李沉夕却浑身一震,这个声音他不可能忘记,声音的主人便是莫浮云,弹得如此深情的弦,没想到还是莫浮云,李沉夕苦笑一下,只觉得上天捉弄自己一般,深叹了口气,转身朝自己的住处行去。
莫浮云一曲弹尽,遇到敲门之声,举声询问,却无人应答,心道是有人敲错了门,转念一想,却又觉不对,于是举步走去,推开门时,却见到丁香正在门口。
丁香似正准备推门而进,莫浮云一开门,两人同时一愣。
莫浮云率先回过神来道:“原来是五师姐。”
丁香朝周围望望,说道:“小云你在等其他人吗?”
莫浮云摇摇头道:“不是,五师姐所来何事?”
丁香甜甜的一笑,把身后的手中之物提起来,是一个竹篮子,里面用盘叠着,盘子里放着的自然是食物。
未等莫浮云开口,丁香便将顶盘揭开,合着腾腾热气道:“这是我亲自做的饸饹,卷果,爱窝窝……”
看着丁香如数家珍的点着盘子里食物的名,莫浮云突然有一些感动,说道:“外面冷,进屋再说吧。”
丁香高兴的点点头,将盖子盖上,随着莫浮云走进竹楼里。
虽然已经不记得是多少次来这个竹楼了,但是这样的夜里,这样二人的相处,却并不多见,丁香将几个盘子全都拿出来,一一摆在桌子上,然后拿出筷子递给莫浮云。
莫浮云看着琳琅满目的小吃,忍不住笑道:“这么多,叫我如何吃得完?”
丁香笑道:“哪让你全部吃完啊,这可是我亲自做的,是拿来让你尝尝手艺的。”
莫浮云夹起一块爱窝窝放入嘴中,细细咀嚼后说道:“冰糖渣儿的味道,山楂糕的味道,芝麻青梅,全在里面了,很是不错。”
丁香听得赞美,大喜的夹起另一块塞进莫浮云的嘴里。
莫浮云只得张开嘴,在还未咽下上一块的时候吞进这一块,还得咀嚼着发出赞美之词,着实有些难为了。但是看着丁香乖巧的笑意和喜滋滋的样子,又不忍心拒绝她,便只得承受这种美意,此刻的莫浮云,再次明白最难消受美人恩之意了。
月色之下,长亭之中,吟竹迎风起舞,舞带刀飞,一丝一念,毫无杂意,天地间唯有刀意,月眉随手而动,顺势而飞,弧飞旋回,再落入手中,腾迭起步,均是深得月眉武学的精髓。
此刻的吟竹,心中只有武念,今日的对决,虽然她和晁冰婴是平手,但是在自己看来,没有胜便等于是输了,这天下,什么事都可以忍受,但是绝不能忍受的便是输!
刀在飞舞,心在疯狂,气劲崩发,刀气飞割,在思绪的一念中,吟竹逐渐领悟到属于她自己的刀境,一种改变月眉刀法的刀境!
闲情居士远远的看着吟竹的刀法,转头对着身边的寒筝道:“这孩子的刀中,已有了狠意。”
寒筝不已为意的道:“刀若无狠意,便无法伤敌。”
闲情居士说道:“我怕的是,这刀伤的不仅是敌,还有自己。”
寒筝说道:“女儿倒认为,若无进取之心,便需要这份狠意,其他方面,女儿会规范于她。”
闲情居士摇头道:“筝儿,你太小看这个狠字了,这样的狠比起恨来更加的可怕,它可以让人忘情忘义忘己,有一天,若是她的武功不在你之下,你便无法规范于她了。”
寒筝扬头道:“爹如此看重于她?”
闲情居士说道:“论资质,她便不在你之下,论其恒心亦是如此,你是多情之人,便少了这份狠意,最终为情而退,这便是你这十年来,武学造诣提升有限的原因啊。”
寒筝苦笑道:“爹看得明白,这十年来,女儿的确是为情所困,武学上进展却是有限,但是这一年来,女儿想清楚了,自觉得武学上精进了不少。”
闲情居士颔首道:“这一年的进步的确是无可否认,如今的你,的确有能力去争夺暗器天下第一的宝座。”
寒筝甜甜的笑道:“谢谢爹的夸奖,女儿尽当竭尽全力。”
闲情居士说道:“此次你南下,我倒也想外出走走,人老了,突然有些想念以前的老朋友了。”
寒筝笑道:“爹你还年轻着呢,不过去看看朋友倒是好事情,你那些朋友可都是江湖上得高望重之辈,若是女儿有空,倒还想跟你一起去。”
闲情居士打趣的答道:“你不是没空,你的时间都拿去争夺名利去了。”
寒筝叹口气道:“女儿倒也想做个妇道人家,相夫教子,只是人家不要我罢了。”
闲情居士笑道:“筝儿你也别太挑了,其实天下的男子,好的倒是不少,此次南下,便应碰上不少,要不,爹帮你去找?”
寒筝啧道:“爹你是真怕女儿嫁不出去啊,女儿如今真要找如意郎君,一定要比莫天命更加的好。”
无意中说起莫天命,似乎已没有当年的那种感觉,想起当年是何等的痴情和痴守,换来一场空,如今说起,突然变得如此的陌生了,是因为他失踪了,还是,心中另有了感觉呢?寒筝不想去想太多,对她而言,爱情,不会来得如此之早,况且,自己还年轻啊,三十二岁,并不太老吧?寒筝笑一笑,笑得如同冬天的雪花一般的美,一般的冷,少有人能触摸到她的心。
夜色迷雾,随着破晓后的鸡啼声而散开,初阳融化微雪,暖暖的空气中流动着一种名叫温暖的气息,十人,十马,带着嗒塔的马蹄声沿着下山的路朝着三百里外的哈刺火州弛去。
哈刺火州,地属察合台后王封地和甘肃行省的交界地,也是前往甘肃行省的必经之路,寒筝等女子全都蒙着面纱,一方面是防尘防寒,另一方则是为了避免因为容貌而引起的麻烦,莫浮云和李沉夕则不需如此,在前面开路的晁冰婴,一行弟子中也只有她曾跟着寒筝外出过。
从天山东路下来,直朝着哈刺火州的三百里范围,属于天山三角防区的范围,即是天山北面的的亦刺八里,天山东面的乌鲁木齐和天山东南方的哈刺火州,时察合台后王国家分裂以后,这三区便成为了北汗国用重兵驻守之地,一方面要防止南汗国的残余势力侵入,另一方面又要防止来自甘肃行省和中央势力的不轨举动。
此地便是赤嵌和铁骑盟都不敢插手的地界,但是反而因为如此,这一路行来却倍感压力。
时南方混乱,陈友谅占据武昌,控制长江一带,明玉珍占领四川,势力达到陕西,云南,贵州等地,在江南的张士诚和方国珍,一边和元廷交好,一边和同在江南的朱元璋争夺地盘,并被封为江浙行省左丞相,赐爵衢国公。朱元璋稳坐应天,设浙东行省,一面和元朝联好,韬光养晦,一面则和北方的起义军韩林儿一起对抗元朝。
除去南方的混乱,北方的元廷亦是混乱不勘,从顺帝为声色所好,厌于朝政,十余年间,起用右,左丞相十余人,或为奸佞小人,或为军阀匹夫,或为无能之辈,使得朝廷混乱不勘。
天下已有大乱之色,唯待明主。
三百里的对于天山的马儿来说只需要半天的功夫便足了,这一日出行也选得很好,暖日当空,无风,视野空阔,却是出游的好日子。
骏马飞驰,却也有停歇的时候,来到一处浩瀚的戈壁,和在那茫茫滩上生长。那曾经楼兰、龟兹等三十六国的西域文明三十六国的繁华,那曾经狂嘶的烈马,腾燃的狼烟,飞旋的胡舞,激奋的羯鼓,肃穆的佛子,缓行的商队,以及那连绵万里直达长安的座座烽台……都已被那浩茫茫的大漠洗礼得苍凉斑驳。仅仅千年,只剩下残破的驿道,荒凉的古城,七八匹孤零零的骆驼,三五杯血红的酒,两三曲英雄逐霸的故事,一支飘忽在天边如泣如诉的羌笛。当然,还剩下胡杨,还剩下胡杨簇簇金黄的叶,倚在白沙与蓝天间,一幅醉人心魄的画,令人震撼无声。
临近哈刺火州的时候,路上突然多了些难民,一个个面色焦愁,携家带小的朝北面走着。
丁香有些奇怪的问道:“怎地这么多难民,莫非哈刺火州发生了什么事情?”
寒筝说道:“应该是从甘肃那边逃过来的难民。”
丁香奇道:“起义军打到这里来了吗?”
寒筝解释道:“是朝廷内部的事情,我们边走边谈。”
众人一路策马东去,一路上听寒筝讲前方的战事,快到哈刺火州的时候,路上的难民已经显得拥挤不勘了,李沉夕说道:“寒掌门,莫非前面真出了什么事情,我前去打探一下?”
寒筝并未反对,微微颔首,李沉夕于是下马,快步朝前跑去。待到李沉夕跑远了,寒筝才说道:“冰儿,你跟去看看。”
晁冰婴清脆的道了声是,为了不影响速度,也下了马,跟了上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