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依然是骄阳似火,地面热浪腾腾,不见一丝风,温热的血水流淌在地面上一会就凝结干涸了,血液的味道夹杂着漫天的硫磺味让人几乎窒息。≧
王岚平的几万大军像疯了一样朝着桂军靠山的防线一浪紧似一浪的猛扑,尸体在营盘周围堆积如山,一炮弹打来,转眼就能看到血液飞腾,各种残肢断体在王岚平等人的头顶上飞。
山里的喊杀声也越来越激烈,曹鼎蛟也是豁出命去左右阻击,生生将伏兵硬顶在两侧,好让阵列中间的王岚平能带着人专心的攻打桂军营盘。
也许是王岚平远播在外的威名在感召着这些原本已经丧失了进攻能的降兵们,这会竟然不顾一切的跟在王岚平和他的二百亲兵身后猛冲,这些人的装备和汉王亲兵不能比,几乎没有铠甲,完全靠血肉之躯去硬顶对方密集的弹丸和箭镞,这一切都在无形中印证了一句话,兵雄雄一个,将雄雄一窝,汉王都亲自冲在最前方,谁的命比汉王还值钱。
从山口到桂王的营寨边上也不过就是五六十步的距离,王岚平在众亲兵用钢盾的掩护下,依托着用尸体堆砌而成的‘肉墙’一步一步的朝对面艰难的推进。
前和疯狂的阻击,两侧有大股伏兵,王岚平明白,自己的军队完全落入了对方的包围之中,退出去的可能性为零,只有你死我亡才有一丝生机。
山中的杀声一阵比一阵激烈,不知道对方在山里埋伏了多少兵马,更不知道这营地里到底有多少人,这仗打得太不对劲了,想想都觉可笑,一个丝毫不起眼的小山谷竟然会出现十多万人厮杀的场面,这是王岚平始料不及的。
随着汉王军一步步接近对方阵地,桂军的火炮几乎是平射,那炮弹贴着地面就打出来了,两方已经近到了不能再近的地步,弓箭也几乎是垂直着往头顶上射,每一次眨眼都几十个双方的兵卒丧生,太近了,随手扔块石头都能扔进对方的人堆里。
桂军也乱了,火枪兵,弓箭兵,刀兵,炮兵全都堆在了一起,甚至王岚平能听到对方自己人踩死自己人的漫骂声,这哪里是打仗,分明就是一个绞肉场,而更多的人还在源源不断的朝对方涌着,按这样打下去,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方完全死绝。
王岚平咬牙切齿的躲在用钢盾叠起来的墙壁后,都能看到对方那红的炮筒因为过热而引的爆炸,一根根水桶粗的铸铁炮筒被接二连三的抛上了天,爆炸引起的大火很快就蔓延到桂军的营帐之中,大火冲天而起,很快桂军的火炮再也打不响了。
一步,又一步,终于离着桂军营地不足三十步了。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乱的阵地,火炮和枪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
王岚平回头看看那些前仆后继的兵,心都在滴血,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只为了那个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战术,不管行不行,还是得为了它努力,就看谁耗得过谁,老子就不信了,这里营地里的兵是个无底洞。
面对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桂军终于是顶不住了,很多人吓得面无人色的朝营地中间窜去,王岚平估计这边的守军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消耗到现在,怎么着也死了一半,你个王八犊子的赵之尚你不调军过来增援?
也不知道是付出了多少条人命,王岚平和他的亲兵终于杀到了营地边缘,沿着营寨四周是一条宽约一丈的沟壑,一人多深,越过这里就是对方的营盘了。
随着守军边退边打,王岚平这边已经将所有的盾兵都集中到了最前沿,排成一堵十几丈长的盾墙,在这盾墙的后面紧随着近万名兵卒,双方都现在都没有一次近身肉博,箭支再次在空中交织碰撞。
“用尸体填沟”王岚平一身一脸全是血,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受伤,反正仗打到这份上,只要活着就只有进攻。
一具具尸体被推进沟壑之中,有的人一脚踏空掉了进去,还不等他爬起来,转眼就被尸体给埋在里面,这种填沟的材料触手可及,片刻就填出几座‘实心桥’。
付出了这么大的伤亡,只有攻进对方的营地里,才能真正打疼他。
王岚平推开身边的一众身兵,扔掉钢枪,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又从一名亲兵手里扯过一面钢盾,对着身后的众兵卒大声喊道:“兄弟们,没有回头路,要么在这等死,要么冲过去死,杀一个够本,大家黄泉路上扶着点,杀!”
这可能是他带兵以来喊出的最丧气的一句动|员令,可是效果却出奇的好,随着王岚平踩着尸体越过沟壑,他身后的盾墙也倾刻散开,众人疯了一样跟了上去,死的人太多了,麻木了,血汇成了细流,一脚踏上去,血水四溅,这种仗可能是这些人这辈子见过最惨烈的了。
几千名疯子在一个杀红了眼的汉王的带领下如入无人之境,一百多名汉王亲兵分成三层护在王岚平的四周,冲进营地里,见人就砍,也投降跪在地上的人都没有放过,瞬间,桂军右侧的营防阵地全线崩溃,败军如潮水般向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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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桂王,赵总督,右翼顶不住了”一名胸前插着一支箭的将军从马上滚落,一头栽进桂王的中军大帐。
“什么!”朱由榔和赵之尚正在饮酒,这一喊吓了二人一跳,桂王更是惊得连酒杯都掉到了地上。
“怎么可能,那里我可是布了两万人”赵之尚跑过来一把揪起地上的血人,怒道。
血人连吐了几口血,许是也活不长了,吃力道:“疯子,都是疯子,敌军将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到了右侧,兄弟们挡不住呀,王岚平他自己领人已经朝中军杀过来了”
“冲进来多少”
“敌我交错,无法尽数,敌后队连绵不绝”
“啊”帐中传来一声惊叫。
桂王闻言呆若木鸡的软进椅子里,嘴唇连连蠕动,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刚刚赵之尚还告诉他,王岚平已经被包围在这小小的山里,任是插翅也飞不出来,怎么这才几杯酒下肚人家就朝中军杀过来了。
还不等赵之尚责罚,那血人已经气绝身亡,赵之尚扔下尸体跑出帐篷朝右侧看去,什么也看不到,右侧离这近两里地呢,一眼望去尽是一顶顶白茫茫的行军帐篷,只有那越来越近的喊杀声证明着事实,右侧真的崩溃了。
赵之尚紧攥着拳头在胸口捶打着,不行,一定得挡住他,十多万兵马占尽天时地利,以逸待劳怎么会把仗打成这样,难不成那王岚平是哪吒上身。
帐篷里传来桂王那断断续续的声音:“护驾……护驾……,本王,本王要回去,我不想死”
赵之尚咬咬牙,暗骂一句:窝囊废。
“来人,有另探出敌情?”赵之尚怎么也是老将,临危不乱也算有些火侯,敌方主将都亲自出现在了厮杀之中,那说明什么,说明王岚平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径直朝中军杀来,那无非就是想以有限的兵力来打乱自己的中军,按这样看,王岚平的主力应该就在他身边,挡住他。
一名将军拱手道:“一直在监视,除右翼外,大营其余各处四里地外并无敌情”
谁说没有,宋大力的五千精骑就埋伏在他们左翼五里地外,四里的距离对骑兵来说,那就是一转眼的事。
赵之尚要救右翼只能从左翼调兵,尾防线上的兵有一半被抽调到王岚平的后路作迂回包围去了,分不出更多的兵力。
喊杀离着中军越来越近,再不做出决断很可能会引起全线大崩溃,到那时就算是孔明再生也无法扭转战局。
“传本督将令,左翼六营留下一营,其余人马火增援右翼,一定要将王岚平赶回山里去”
“遵命!”
赵之尚的军队编制仍是明军的标准配置,一营为三千六百人,和王岚平改编过的营不可同日而语(一营一万三千人),左翼有六营人马驻守,宋大力是绝对打不进来。
随着赵之尚军令的下达,左翼大部人马朝右翼杀去,这时候也管不了是自己的逃兵还是攻进来的敌军,右翼桂军以三千步弓手开路,漫天的箭雨迎着王岚平大军就砸了过去。
在混乱中,王岚平一手刀一手盾在亲兵的掩护下猛打猛冲,但此时的他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因为他听到了,听到了敌军左翼动了。
却在此时,王岚平只觉头顶上一阵黑云压顶,犀利的破空声从天而降。
“箭阵来袭,举盾!”王岚平都来不及去看,凭着感觉大喊着,只是他的声音在这嘈杂的混战中根本传不了多远。
黑云裹胁着劲风一头砸了下来,王岚平的亲兵也是眼疾手快,十多面盾牌一齐朝他举了过来,可还是慢了,在盾牌下面,他的身体被插在他身上的十多只箭给撞出去多远,顿感全身如刀割一般剧痛,低头看时,胸脯,两肩,肚子上已经插了七八只箭,当下,他只觉心口气血翻腾,嗓子眼一阵涌动,一口血喷了出来,眼前也越来越朦胧,仿佛身体如风筝一般在空中漂浮,在一这刻,他似乎看见老娘正在怀宁老家的小院门口等着他从杜员外家回来,旁边那低矮的院墙上正趴着一个女孩子,那不就是芸娘么,他伸出左手,想拉拉她们的手。
“娘……”
“汉王……”数十名亲兵举着盾牌涌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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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凄凉,惨白的月光笼罩着成都城这座被死亡笼罩了两年的城池。
大西,定北王府。
“平儿!”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中突然惊叫起来。
片刻,在隔壁亮起了烛光,随着烛光的移动,两名侍女托着烛台来到了刚才出声音的房间。
还不等她们敲门,门自己就开了,一个满头白的妇人颤颤巍巍的扶着门框走了出来,几个月地牢里的折磨让她几乎连站都费力,六十岁不到头就已经全白了,脸上更是皱纹密布。
两个侍女忙左右扶着她,一人道:“老太太,这么晚了,您,您这是怎么了?”
妇人老泪纵横,喃喃道:“我,我儿子,我儿子在喊我,你们听,他在喊我,他一身都是血,他多么想娘扶他一把”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愣了愣,还真竖起耳朵听了一会,一人道:“嗨,老太太,您又做恶梦了吧,这都什么时辰了,哪有人喊,快回去歇着吧”
“可我真听到了,是平儿,是他,你们带我去找他好不好,我不要住在这,我想我儿子”
“那可不行,王爷交待过,您只有在这才是最安全的”
侍女嘴里的王爷乃是大西国定北王艾能奇,那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岚平失散一年多的老娘,王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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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汉王府。
一大早,芸娘便来到了后花园,一个人双手托腮坐在八角亭里,背靠朱红圆柱,呆呆地望着荷花池里的金鱼愣,好像看得太过投入,连郑佳思和杜宁宁来到她身后都没有现。
“在这干嘛呢?”杜宁宁俏皮的从后面搂住芸娘的肩膀。
芸娘回头一看,忙起身对着郑佳思施了一礼,“芸娘问王妃安”
“芸姐姐快别多礼,都是一家人,不用天天这么客气,看你脸色不佳,有什么心事吗?”
郑佳思还是那么亲切,谁都喜欢和她在一起聊天,尤其是她身上每天都变换着香味。
杜宁宁嘻嘻一笑,随手揪起一片亭边的草叶扔进了荷花池里,道:“咱们的芸夫人天天都有心事,想那个男人了呗”
王岚平出征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也不知道仗打完了没有。
芸娘也不否认,泯了泯嘴,转过身,又托着下巴去看池里的鱼,好像从那里就能看到她想看的人一样。
郑佳思听宁宁说起他,脸上也是一阵黯然,自己又何尝不想,新婚才几****便出征了,一走就是这么久。
郑佳思拎起长长的裙摆坐在了芸娘对面,拉起她的手,正想安慰几句,却有些惊讶道,“芸姐姐,你手怎么这么凉?”
杜宁宁也凑了过来,家里没有男人,也就没有了争风吃醋,大家相处得比王岚平在出征前还融洽。
“你是不是病了,要不叫个御医来瞧瞧”杜宁宁拉着芸娘的手关切着。
芸娘脸色有些苍白,头靠在柱子上轻轻的摇了摇,似是自言自语地道:“我没事,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他了,他说他想我们,我说那你快回来呀,他,他没说话,扭头走了,后来我醒了过来,眼皮却一直跳过不停,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睡不着,我怕,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怕……”
一边说着,芸娘哭了起来,头挨在了郑佳思的肩膀上。
郑佳思听她这一说,心也忍不住揪了起来,不过担心又能怎么样,身为在外征战大将的女人,哪有自己能做主的将来,当下她勉强一笑,轻轻的抚摸着芸娘的后背道:“姐姐别胡思乱想了,王爷是个好人,他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他的名字为岚平,岚平之意便是天下太平,他上天派下来拯救苍生的,老天爷不会让他有事,放心”
芸娘鼓着嘴,楚楚可怜,抬头看了看郑佳思,“真的吗?”
边上的杜宁宁这时插口道:“都怪你,说点什么不好,算了,我去找菱妃,她一定知道岚平哥的消息”
郑佳思道:“她在哪?”
“在宫里,皇后昨天召她去的,一晚上都没回来,许是又被皇后在宫里留宿了”
这时芸娘却直起了腰,抹着眼泪道,“你不能进宫,岚平哥走的时候让我看着你,在他回来之前,你哪也不能去”
杜宁宁一鼓嘴在边上坐下,不悦道:“好好好,我不去,阿香,去,给本小姐去厨房端早膳来,你们知道吗,这吃美食是忘记忧愁最好的办法,真的”
郑佳思和芸娘听了都是掩嘴一笑,却不料这时郑佳思的笑容僵住了,愣了愣,一捂嘴到了亭子外面,扶着柱子连连干呕。
芸娘和杜宁宁忙走过来,替她拍着后背,杜宁宁道:“你这又是怎么了?还没吃呢”
郑佳思挥挥手道,“没,没什么,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老是感觉恶心,许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未完待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