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的宋大力心中忐忑不安,以前他可是专门负责探听情报的,二百门大炮,从泗州运来,少说也得一个多月,光凭路上的车痕也猜得出来,怎么自己眼就这么瞎,竟然一点不知情。
大堂之人,众人脸色慌张,天哪,二百门大炮足以把扬州的城墙轰上天了。
“各位将军,都退下吧,回去各司其职,安抚好部下,孔有德刚刚新败,就算有大炮也没这么快卷土重来,不用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新的作战计划容我三思”
众人都走了,唯独宋大力没有走,他嘟囔着嘴,像是个犯了错的大孩子,如坐针毡。
“将军,我,我有罪,我,我这真是瞎了眼了,怎么就没发现呢”
现在怪他也没用,再说,谁也不是神仙,不可能将一切敌情都摸得一清二楚,也许先前自己出疑兵想去淮安打正红旗的时候,孔有德突然调走两万人前去护卫他的粮队,说不定那粮队就是运送火炮的清军装扮的,只是都大意了,没发现而已,现在想想,太有可能了,一切都是天意,有一得必有一失。
“与你无关,做决定的是我,你也先下去吧,让我好好静静,对了,你去通知下许定国,让他组织城里所有的朗中,救治伤兵,军中的军医人手不够,另派人将城内药铺里治疗刀伤药全买下来,银子找史阁老商量”
“是!”宋大力无精打采地离开,心里别提有多懊悔了,当初怎么就那么大意。
空荡荡的扬州督师守里,只有王岚平与史可法相坐无言。
是的,决定战争胜负的光凭一腔沸腾的热血起不了多少作用,关健还是得有人有装备有粮饷,缺其一都会让战争的结果让人不敢想像。
孔有德添兵三万,而自己的兵一天天都在减少,朝廷是即无粮来也无援兵。明军的火器虽然并不比清军逊色,但装备好也得有人会使才行,不管是状元军还是扬州兵,火器尽管装备了小半个军队。可并不是人人都能使得得心应手,就拿昨天一战来说,死伤于自己的枪口下的兄弟恨不得和打死的清兵差不多了,这就麻烦了,训练只能加快士兵对火器操作的熟练度。只有实战才能练就勇气,当你面前的敌人挥朝刀朝你冲来的时候,你还能平心静气地从容的装填火药?能做到这点的,那都是百战余生的士兵,这种人很少。
状元军里的火枪兵在平时训练的时候能做到在连数六十个数的时间内击发三枪,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到了战场上,这种人能打响两枪手还不发抖都非一般人的心态。
所以,火枪兵重要的不是士兵的体质,而是心态和操作熟练度。
王岚平没可能在短时间内让所有战士都做到这些。就只能侧重倚靠冷兵器,这么做的结果就是伤亡必然增大,这种损耗能坚持多久?王岚平心里没底,清军现在的火力和兵力陡增,卷土重来也只是时间问题,纵使能挡住清军三次,四次,甚至十几次攻击,但没有援兵来,还是个死。
王岚平起身离座。来到窗户边上,仰头望天,天空依旧万里无云,如同他此时的内心。空空荡荡,毫无头绪。
可以想像得到下一次清军的攻击是何等的惨烈,一旦状元军陷入苦战,他是怎么也耗不起的,所有的本钱决不能全折在这里,也决不能让孔有德在江北纵横驰骋。
那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让自己日后再次回南京有本钱和那些朝臣斗。要如果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太难了,那该死的七大定边侯见死不救,坐观成败,刘孔昭的长江水师也只知道保存实力。
偷袭?怎么偷袭?根本就接近不了清军大营,引他出来决战?谈何容易,昨日一战,清军一直被压着打都让状元军损失惨重,想凭野战消灭孔有德,痴人说梦;那还能怎么做?实在是坐困愁城,无计可施。
王岚平转身看了看史可法,此人虽没有军事谋略,可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人,何不听听他的看法。
“阁老,军情急转直下,你有何退敌之策?”
史可法尴尬地笑了笑,“我正想问计于你,没想到你却先开口了,怎么,你不会真没有全盘的计划吧?”
王岚平暗自苦笑,战场上哪有什么全盘的计划,军情瞬息万变,胜负只在一念之间,很多反败为胜的战例那都是在关健时候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判断,算了,问你还不如问自己呢。
但史可法接着又道,“将军用不着心急,天无绝人之路,以您的才能,老夫相信你会想出对策的”
王岚平走了过来,说道,“那如果我告诉你我真的没有办法呢?我又不是诸葛亮,顶多也就和他来个鱼死网破”
史可法哈哈一笑,“你是不留后路的人吗?老夫为官近三十年,论识人,我是不会看错的,你,定南侯,绝对不会这么做”
王岚平附和自嘲一笑,“今天你就看错了,先前实力相差无己时,我还有几分信心,此时,这点心气吓也被那孔有德给吓没了”
史可法道,“不不,将军你不是刚打了一场大胜仗吗?士气正盛哪”
“小胜一次无大局无补,清军的实力现在远超于我们,难哪,一个失误,很有可能招致全军覆没,那整个江北将全部落于清军之手”
史可法还是不相信这小子没打算,反正自己是没能力退兵了,说罢起身道,“既然堂堂武状元都没有底气,我这前任内阁首辅,兵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如今的扬州督师,也只能回府引颈就戮,等着那孔有德拿我的人头去北京加官进爵了”
王岚平摇头一笑,你可不能死,你在大明的名望威望比那弘光帝都高,你要死在扬州。大明还不得人心惶惶。
但当史可法走到门口之时,王岚平突然脑中一闪,冷不丁的来了句,“对。对,破敌当在此矣!”
史可法转回头,不解地道,“哦?武状元思得何计?”
王岚平顿时愁容顿散,哈哈大笑。上前拉着他,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大概。
史可法听得是眼睛一会大一会小,一愣一愣的,当他听完后,侧头作深思状,忽又一点头,“恩,恩,果然是武状元,至致死而而后生。胆心过人,老夫佩服,行,就按你说的办?让那孔有德有来无回”
两人又将计划重头至尾细细分析一遍,清军已经增兵至十万,而王岚平所能调动的所有兵力,包括新兵也不足六万,这一战要打好了,状元军的名气将如日中天。
当下,两人便派人立即着手安排。
为了万全起见。王岚平和史可法联名向朝廷上表,请求朝廷下旨让长江水师立即拔锚扬帆,进入运河,侧应扬州城。另让驻扎在长江南岸的七大定边侯的十五万人尽快北上,合围清军。
虽然王岚平明知这些人不太可能来,但这些人马是他唯一能找的对象,不找他们就只能孤军作战了。
两人一直商讨了一夜,转天一早,全盘的方针敲定下下。连每一步如何走都深深地刻在了王岚玉的脑子里,扬州一战,必让清军闻状元军之名便闻风丧胆。
天刚亮,二人和衣伏在帅案之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咚咚!
屋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报,二位大人,清军有信射入城门”
两人醒来,有兵士打来清水,简单漱洗一番,又聚在了帅案前,一起盯着桌上那封被箭支插了个洞的信,对视一眼。
王岚平伸手将信封展平,只见上书一行字:大清定南王致书前明定南侯。
“给你的”史可阖努了努嘴。
王岚平抓起信,快速地展开,信很短,寥寥数语:前番一战,将军之勇名不虚传,素闻将军文武双全,某帐下大将鳌拜却深疑,敢问将棋艺通否?三日后,某自领十万铁骑,与将军对弈于扬州城下,大清定南王拜上。
“这?”王岚平一头雾水,咋个意思?约我下棋,十万铁骑?这哪是约棋,这明明就是下战书。
史可法接过去横看看竖看看,抖了斗纸张,有些气氛地道,“叛贼太狂妄,连进军的日期都定下来了,看样子,他是信心满满哪”
但王岚平却不这么想,清军添置了大量的火炮不假,可是要让清军熟练操作这些大家伙,还得要些日子,说不定,这只是缓兵之计,拖延三日,让自己一心布置三日后的大战,不去偷袭他,不过,也不对,孔有德明知状元军元气大伤,又要顾全两地,自保都不足,何敢生偷袭之意,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兵临城下,耀武扬威,好让扬州城官民人人自危,对,一定是这样。
史可法又道,“将军,你怎么看?”
王岚平也正好要时间来完成他的部署,三天虽然短了,但至少三天内扬州是安全的,双方都要时间来喘息,来就来,怕他作甚,十万铁骑很了不起吗?我要让你片甲无回。
“一切照旧,不就是下个棋么,鳌拜,辽东一野人,他也会下棋,来人,传信清营,大明定南侯随时恭候大驾”
史可法以为王岚平没看出信中之意,“将军,对弈这不过是儿戏之言,这信上可是说了他会带十万铁骑来呀,他这是夺扬州而来呀”
王岚平哼哼一笑,“你太小看孔有德了,他恨不得连江南一块打下来呢,阁老,孔有德十万大军久居在此,你知道他这粮道会有多难吗?他会有心约我下棋?下棋是假,乱我军心倒是真哪,等他的十万铁骑往扬州城下这么一站,你怕吗?”
史可法脸上开始冒汗,昨天不过来了区区一万人,就差点把城给丢了,十万大军围城,不敢想像。
“哈哈!”王岚平整理着衣甲,准备回大营,“别想那么多了,按我们说好的去做,尽人事听天命,天若要亡大明,你们怎么做都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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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明军的哨骑探到的那样,鳌拜在攻城失利之后,狼狈逃回大营,往日那目空一切的样子也不见了,连不敢去见孔有德,太丢人了,半天的工夫,就在扬州城下丢了三千具尸体,还不包括张文涣那边的损失。
这孔有德一点都不生气,死几千兵算什么,能打压住清军中满将的嚣张气焰死几万人都是值得的,一看到鳌拜那耷拉的脑袋,孔有德内心就一阵狂喜:这回老实了吧,敢跟我争权,告诉你,这不是朝堂,战场上,只有一主帅,那就是我定南王孔有德。
第二件让孔有德高兴那自然就是二百门火炮安全抵达大营,随同来的还有多铎挂念扬州战局,又添了三万生力军,现在真可谓是兵强马壮了。
孔有德召集众将,借口损兵折将之机,将所有参战将领那是一通劈头盖脸的痛骂,当然,为了服众,他这个主帅也脱不了干系,孔有德当着众人的面,给多铎去了一封信,大意是:扬州首战失利,损兵折将,某自请罚俸一年。
其后,孔有德又以前番一战为例,再次强调,想要破扬州,满蒙八旗只能作为辅兵,汉八旗才是主力,因为只有汉八旗才懂如何操作火器。
这无形之中就将汉军地地位给拉高了,孔有德的目的,也是想向鳌拜和清挺证明,没有汉人帮助,满人永远也拿不下汉地,所以你得重视我,尤其是在我定南王的军中,满兵不准再欺压汉兵。
鳌拜刚历新败,就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面对孔有德的一再强势,他也无话可说。
但孔有德刚刚将众人大骂一通后,又一转脸,所谓驯服手下,太硬不行,太软也不行,就得恩威并用,一张一弛。
孔有德告诉鳌拜,别灰心,小败一阵无伤元气,要知耻而勇,三日后,十万铁骑兵临扬州,你可以一雪前耻,你鳌拜不是一直想与那武状元王岚平一决高下吗,正好,到时,三军阵前,你可与他单人独骑一战,好好杀杀明军的威风。
鳌拜一听这话,顿时血气沸腾,一想到王岚平他牙根都痒痒,好,武状元,三天后,老子要你从此无状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