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双飞长长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苦笑着道:“幸好我心里没有鬼,所以我也不用害怕你这把刀,也不用担心脑壳会被你偷偷的切了下去。”
孟轻寒霍然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眼里却精光闪动着,道:“我以为你不怕死,原来你也一样的害怕?”
沈双飞叹了口气,苦笑着道:“我不是猫,猫有九条命,我只有一条,怎么会不怕?除了死人,这世上还有谁会不怕死?”
孟轻寒目光彤彤,死死盯着他,追问道:“可是你宁可死,也不愿说出你的秘密,那究竟是什么秘密,让你连命也不要了?”
看来他非但决心要跟着沈双飞,也决心要探出他的秘密,只要一有机会,就开始打听。
但沈双飞的嘴巴忽然就紧紧的闭上了,就像是咬牢了一只鸡爪,再也不肯松开了,他的眼睛也变得清澈冷酷。
所以孟轻寒只好也再次闭上了嘴巴。
他知道像沈双飞这种人,若是决心不去谈论一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闭上你的嘴巴。
何况他也并不是个特别多嘴的人。
除了热恋中的人,大概没有多少人会喜欢嘴特别多的人。
但这一次,沈双飞显然还是想不通,所以他也并未打算将嘴巴缝起来,忽然又道:“我到现在还是想不出,你怎么就知道这马鞍中藏着毒蛇?”
孟轻寒默然半晌,这才缓缓道:“你应该想的到,铁球中既然能够藏着一个人,那么马鞍中就有可能藏着致命的毒蛇。”
沈双飞苦笑道:“你说的倒是轻松,直到现在,我心里也还是直发毛,但这些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孟轻寒道:“我只是凭感觉,我觉得这人不该在这个时候骑着马来到这个地方。”
沈双飞更想不通了,立即追问道:“为什么,这里又不是只有我们才能来,我就觉得这很正常,我怎么就没觉得奇怪?”
孟轻寒淡淡的道:“你已经看的很清楚,这里已经是个死镇,除了我们,连只狗都没有,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人一匹马?”
沈双飞道:“但他也许只是赶路,碰巧路过这里的。”
孟轻寒道:“如果真的只是碰巧路过,为何不迟不早,偏偏要选择在这个时候?”
沈双飞道:“照你这么说,难道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路过,才不算是碰巧么?”
孟轻寒淡淡道:“但现在你总该当知道,绝非是因为凑巧。”
沈双飞只有承认,因为他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孟轻寒看着他面上神色,又缓缓接着道:“其实这也只不过是最简单的一种暗杀方法,他马上的姿势明明很有些武功功底,但你完全不加防备,只怕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笨。”
沈双飞举起了双手,苦着脸道:“我承认,我的确是个笨蛋,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损我,被你这么一说,连我自己也忍不住以为我实在应该死在他的手上。”
孟轻寒板着脸,一笑也不笑,道:“无论我怎么损你,也总比被人割去脑袋要好受得多。”
沈双飞苦笑道:“但对于我来说,这也许比割去脑袋还要好受些,因为我总算不用欠债了,也不用担心半夜还有人还举着刀追着我砍。”
死人是不用怕别人来讨债的。
但无论如何,无论欠多少债,也总比被人割去脑袋要强。
所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孟轻寒淡淡道:“你若真的不想欠债,也有法子,我想,只要不是笨得猪一样,大概所有人都会选择这法子。”
沈双飞忍不住问道:“什么法子?”
孟轻寒盯着他,眼睛闪着光,道:“说出你的心愿和所谓的秘密,只要你说出来,我保证不再跟在你屁股后面,立即在你眼前消失。”
沈双飞立即闭上嘴巴,两扇牙齿咬得紧紧的。无论孟轻寒怎么说,怎么问,他却再也不肯开口了,就好像只要一开口,脑袋瓜子就会被人偷偷偷去了一样。
孟轻寒也只好闭上嘴巴,眼里的光就像火一样的熄灭了。
但谁知过了半晌,沈双飞嘴里又喃喃自语道:“看来这个人非但刀上有鬼,他的眼睛也有鬼,长的根本就是一双鬼眼,看来要是有什么事想要瞒过他,倒真不是一件太容易做到的事。”
孟轻寒眼里的光又亮了,道:“你知道最好,火是包不住纸的,我想知道的,迟早总是会弄清楚,就算你不说,我也一样会有法子知道。”
沈双立即板起了脸,看来他已经决心不再谈论这件事,却转变了话题,道:“听你刚才的分析,我也觉得奇怪,但是你怎么就确定你没有看错?”
孟轻寒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的道:“杀人的方法有很多,暗杀只是其中的一种,而且是最为诡秘可怕的一种。”
沈双飞道:“这个不用你来告诉我,估计连那些乡下农户,只要稍微认得几个字的,也都知道很清楚。”
孟轻寒道:“那么,你知不知道暗杀的法子一共有多少种?”
沈双飞道:“是一百种?一百一十种?还是一百二十种?”
孟轻寒缓缓摇了摇头,道:“你知不知道武林中近一百年来,有多少不该死的人死于暗杀?”
沈双飞道:“我不知道,难道这些事你也都知道?”
孟轻寒没有否认,淡淡的道:“最少也有二百三十八个!”
沈双飞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是从什么地方得知的,难道这些你都计算过?”
孟轻寒还是没有否认,缓缓道:“我算过,整整花废了我一年零八个月的时间才计算清楚。”
沈双飞忍不住叹了口气,忽又展颜一笑,道:“两百三十八个,平均下来一年两个半,这并不算多,因为这世上很多人本来就确实该死。”
他凝目瞭望远方,又淡淡接着道:“真小人固然可恨,可一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却更该杀。”
孟轻寒冷冷的道:“但是我说的这二百三十八个人,没有一个是庸手,本来都是武林中成名的一流好手,杀他们的人本来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沈双飞道:“但这些所谓的高手,全都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些人手中。”
孟轻寒点了点头,道:“这只不过这些杀手用的法子太过巧妙,都是最出其不意,所以这些人才会在不知不觉中了他们的圈套。”
沈双飞道:“这些刺客当然也不会是他们认识的人。”
孟轻寒又点了点头,道:“当然不会是他们认识的人,这些人本来就不很出名,认识他们的人本来就不多。”
他叹了口气,又缓缓接着道:“虽然死的有二百三十八人,但是刺杀他们的刺客却只有一百八十二人。”
沈双飞道:“是不是因为这些人中,有很多是死于同一人的手上?”
孟轻寒又点点头,道:“不错,这些杀手中也有很多用的是同一种方法。”
沈双飞笑了笑,道:“我想象的到,可是说来说去,你还没有告诉我,他们一共用了多杀种法子来暗杀这些一流好手?”
孟轻寒道:“据我计算,这些刺客一共用了一百五十三种法子。”
沈双飞道:“这一百五十三种法子想必都是最恶毒、最巧妙的,最让人出其不意的法子,所以他们才能轻易得手?”
孟轻寒道:“本来就是,否则就凭这些人的武功,连靠近他们都很困难。”
沈双飞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些法子你都很清楚?”
孟轻寒道:“当然。”
沈双飞苦笑,道:“这些法子我本来一种也不知道。”
孟轻寒淡淡的道:“但是现在你最少知道了其中的两种。”
沈双飞只有继续苦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今天很是侥幸,但是为什么我还是感觉不到这些危险?”
孟轻寒沉默半晌,才冷冷道:“你感觉不到的是因为你舒服的日子过惯了,所以丧失了最基本的感管嗅觉,就算有危险来到你面前,你也会疏忽大意,视而不见。”
他看着沈双飞的眼睛,继续道:“如果我感觉不到这种危险,现在我最少已经死了十七八次,你也最少死了两次。”
沈双飞轻轻吐出口气,想要开口,又忍住。
孟轻寒冷冷的看着他,道:“现在,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沈双飞又举起来手,道:“我没有话说,也许是你说的那样,我的确是舒服日子过惯了,丧失了最基本的嗅觉,不能感觉到潜在的危险,这也许不是我太笨,而是你太精,这些我都不知道,但我至少还知道一件事。”
他大笑着,笑得就像是一只刚偷了七八只鲜美肥嫩鸡的狐狸,道:“你虽然精得像猴子,毕竟也还是做错了一件事。”
孟轻寒看着沈双飞的眼睛,刚想问什么事,可是他才张开嘴,就又赶紧闭上。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
马鞍中虽然藏着毒蛇,可毒蛇却已经被一刀削成了数段,马却还好好的活着,正低着头在那里低低嘶鸣,仿佛正在为他的新主人为何还不坐上它的背而感到委屈。
沈双飞这句话还未说完,他的人就已经跃起,凌空一个翻身,就已经稳稳当当的坐在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