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豹尾虎齿而善啸(5)
先前进来的一众修士高人,大部分都还逗留在这玉石广场之上,彼此交流着些许问题。西王母降临,惊动他们个个出去观瞧,后又想方设法与望舒搞好关系不假,可那是涉及到他们在昆仑山洞天的安全;眼下问题解决,众人还是要忙着论道,却是这一百年一次的机会,对大部分修士来说还是比较难得,始终现世不如上古,却是很少有人闭关就能闭个百余年了。
闲元道长作为望舒的长辈,又是受到灵均老道的委托,自然是承担起了照顾望舒的责任,此刻也是领着他来到了几位看上去很有一把年纪的老道士们面前,向他介绍道:“这几位是昆仑山洞天的掌教祖师,却是此间与终南山等处不同,乃是由几位祖师联合执掌福地洞天。这一位是孙祖师,这一位是冯祖师……”
望舒一一向几位昆仑山的祖师问好,一时却是着实有些惊叹,这昆仑山不愧是古神和圣人共同的道场,却是祖师一级的高人都有足足五位,比起终南山还要多。因着出于礼数,寻常弟子面对祖师时不好直呼道号,闲元道长也就没有向望舒介绍几位祖师的道号,只是说了姓氏,连名字都不曾提起。
事实上,如今道门之中,能够称呼道号的,也就只有一众教宗及教宗之下的修士,像是陈老道那样的祖师人物,因着成就太早,恐怕很多人都已经忘了他的道号如何,一应地称作“陈祖师”,便是这个道理。
如今灵均老道也已经证得祖师修为,只是因着他年纪还算不得太大,老朋友大多也还只是教宗修为,故而大家还能称他一声“灵均”,却是再过上几百年,闲元道长一流要么证道,要么身死之后,灵均老道就要变成“屈祖师”,人世间却是再没有谁能够唤他的道号了。
相反,望舒嘉月他们却是少年便跟随师父前往南诏,与中原道门少有往来,自身并没有什么道号唤出,一应的“望舒”、“嘉月”,都是他们的名字,又是因着其身世的缘故,自己都不晓得自己的姓氏,却是如今望舒的修为已经着实不弱,有朝一日证道成为祖师,只怕就要变成“望舒祖师”,却是有些不伦不类,到时候只怕还要叫许多人为难才是。
几位昆仑祖师先前就已经见了望舒,却也没有跟着一众教宗一般上前去与望舒套近乎,只是站在一旁观瞧,随后也就回转。这下闲元道长领着望舒来参拜,他们才着实认真地看了望舒许久,随即其中一人轻咳两声,沙哑笑道:“很好,很不错。望舒,你的仙缘很好,灵均教你也教得不错。昆仑山百年一次论道,你虽是来晚了几日,倒也不曾错过太多。希望你这一次能够精进自身,更有收获,再进一步。”
望舒恭敬称是,不敢多说什么,又是听闲元道长与几位祖师告辞,说是要先领着望舒去寻个住处才是。几位祖师也如陈老道一般亲和,个个微笑点头,便也叫几人退去。
片刻之后,闲元道长领着望舒往玉阙之中走去,望舒才敢小声问道:“闲元师叔,几位祖师是有多大的年纪了,我怎么感觉,他们的修为比陈祖师也不差多少?”
闲元道长哈哈一笑,说道:“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昆仑山洞天的几位祖师,都是在所谓‘食气辟谷’的境界之上更加高明一重,借助此间的玉石精气长生,个个都是当年昆仑山之事时便证得教宗修为的,如今最年轻的一位也已经一千两百岁了,自是不凡,修为比起陈祖师么……只怕相差不远!”
望舒一惊,却是天地也有极限,人身与天地相似而又不同,修士就算证得长生,寻常也只有一千二百九十六年的寿元,却是看几位祖师的状态,丝毫没有大限将至的样子,看来这昆仑山西王母执掌长生一事,并非是虚妄之说,却是颇有几分真实。
有助于突破寿元大限的,天地间也就只有人参果和蟠桃两种植物,确实还有诸多仙丹一流。西王母坐镇昆仑虚空,自身确实还有化身在天界瑶池之内,本身掌握了玉石和蟠桃两种有益长生之物,倒也是着实不凡。几位祖师在昆仑山千余年,只怕也是领悟了些许产生的额意境,才有如今这般状态。
只是望舒不知,这修士证得长生,也不是个个都能或够一千二百九十六年的。像是寻常凡人,寿元极限也接近一百三十岁,可能活到这一步的,个个都是人瑞,寻常人哪有这等福气。当年陈老道证长生,也不过是证了个千余载,还是多亏昆仑一脉赐下延寿仙丹三枚,叫他自己用了两粒,还有一粒落入了熊道人的手中,才叫得他们这般长久,使得陈老道撑到机缘来临,证道成仙。
几人说着话,便也来到了一处小屋之前,闲元道长仔细看了此间一切,便对望舒说道:“这里还没有人住,你便先在此处落脚休息罢。昆仑山洞天乃是神仙之所,与寻常福地洞天不同,却是没有饮食之类,寻常也不允许进食。你是证得长生的,自然也能辟谷,便稍稍忍耐几日罢!”
望舒闻言哭笑不得,这下才知道为什么要至少证得长生才能前来此处,却是寻常那些修士,别说饿上几个月,就是三五七天,就能要了他们的命去,哪里还能论什么道。不过转念一想,望舒自己也能理解,却是此处虽无圣人在场,却始终是圣人和古神的道场所在,要是谁贪嘴做了五谷轮回之事,才是真真亵渎神灵,自寻死路。
一时点头称是,望舒也就目送着闲元道长和绎心离开,自己进得小屋之中,着实好生歇息了一场,也是这一路风风雨雨,千山万水,又是在最后关头,遇上了西王母显化这等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异之事,对他的精神消耗也是极大,便也自己好生休息不谈。
次日清晨,望舒怕不是卯时就醒了过来,却是这等神仙之所,尽皆玉石建造,着实滋养精神,大大缩短了寻常休息的时间。一时起身,无事可做,望舒便也来到了先前的广场之中,却见此处已经有不少高人在场,相互讨论,也是着实热闹。
正看着,望舒就听得有人喊他的名字,转头一看,原是冯元清的师父,执掌十大洞天之首,王屋山洞天的赵老道。昨日之事,赵老道也未上前,却是今日才与望舒说上话,一是叫他自己也是十分不好意思,连忙与赵老道见礼,便听得赵老道呵呵笑道:“无妨,无妨!昨日人多嘴杂,老道看不上与他们同流合污哩!好孩子,一路上来,着实辛苦罢?”
望舒还没有与赵老道单独聊过,一听赵老道说话,便也晓得这位是个自命清高,又是着实亲切的人物。倒也是这执掌十大洞天之首的高人,身份比之昆仑山几位祖师都不会低上太多,有些清高之意,倒也是合乎常理,便也轻松道:“多谢师叔关怀,望舒一切都好。左不过是被那回鹘的教门跟了一路,辛苦了他们罢了。”
赵老道哈哈一笑,说道:“回鹘那些小子,算得他们客气,不曾出面干涉,也是难得。你是不知,先前为着这昆仑山论道,老道与陈祖师一并出马,与他们商谈,生生提到了新罗高句丽之事,才吓得他们不敢多说,退步忍让。唉……外道丛生,我等却是一时无法!若非回鹘与李唐交好,道门没有天子之气支持,难以彻底抹杀一地信仰,我们早就将回鹘都收归我等道统之下了!”
望舒听得一头冷汗,暗道这赵老道果然是清高得很,也颇疏狂,却是张嘴闭嘴就要破灭人家的道统,听起来叫人心中胆寒。不过有此一说,望舒也才想起,当年灵均老道真正坐在南诏巫教和佛门面前,也是在玄宗皇帝的一纸诏书降下之后;而再往前,佛门进入南诏,也是靠着则天皇帝武瞾的口谕。看样子,这道统的传播,不像是自己先前所想的那般轻巧,却是与人道颇有关联。
一时领悟,望舒也是笑着对赵老道说道:“师叔所言极是,倒也是存了好生之德,不愿与他们计较而已。却不知冯师兄如今身在何处,怎的不曾见他?”
赵老道被望舒的马匹拍得舒服,一时也是笑道:“元清那孩子,你可就别提了!先前你们在南诏女娲陵中的收获,叫那孩子对诛仙阵的领悟更胜一筹,却是已经闭关多年,上次泰山之会,原是担心灵均,才暂时出来。这不,又回去了,却是论道也不曾来!”
望舒听着,心中温暖,知道这闭关的要紧之处,冯元清还能破例来关心自己等人,又是听得赵老道说道:“说起来,灵均为着元清,抵偿了一件宝物给那释迦摩尼如来,老道还不曾着实谢他。如今你在这里,老道便也赐你一物,还了灵均的心意才好。你莫推辞,这有来有往,才相处长久哩!”
说着话,赵老道从怀里摸出来一颗浑圆如一的玉珠,塞在了望舒的手里,嘴里念叨道:“灵均舍出去的,是诛仙阵图,乃是圣人之物。那种东西,老道这辈子也没见过多少,自是拿不出来。不过此物,乃是玉清元始天尊手中,三宝玉如意的一缕气息凝结,与你手中那柄青莲剑气灌注的玉刀相合,有助于你加深对其的掌握。也是元清借了你的法器,叫你难以使用,也是着实不妥,老道便偷偷懒,一举两得了!”
望舒看着手中浑圆如一,一股清气在其中流转不休的玉珠,一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