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家国兴亡自有时(1)
委蛇那边,亲眼看见望舒被上主带走之后,一时也是自责不已,又是暗悔为何先前觉察到望舒全力施展神通,助自己击破李唐大军之时不曾劝阻些许,又是恨极了自己爬虫性子不该,为何上主现身之时不与他拼上一拼,好歹救了自家兄弟回来。这下子望舒被上主带走,音讯全无,却是叫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又是连忙派人禀报灵均老道领罪。
好在凤鸾那边的族人来得极快,一日之后便将消息传道委蛇那边,那传话的鹦鹉又是被凤鸾附了一缕神念在身,见到委蛇之后便是破口大骂,也是展现了凤鸾作为禽类的聒噪属性,一时骂的委蛇狗血淋头,又是不敢还嘴。好在听见望舒无恙,委蛇一时也是放心下来,又是听闻灵均老道指点,叫他继续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便也宽心许多,继续一鼓作气,又是召集周遭爬虫。
南诏的三位妖王里,凤鸾掌控飞禽,文狸接替阴康掌控走兽,其余一切蛇虫鼠蚁,都是委蛇的部下。虽然从体型上来看,老鼠蚂蚁一类着实不能与禽类走兽比拟,可要说起来数量,整个南诏的飞禽走兽加在一起也没有委蛇部下的一个零头。加上蛇虫鼠蚁之类,灵智极低,往往是群居生活,却是异常团结,效率也是极高,着实不容小觑。
先前一场暴雨,使得整个南诏地面都是湿乎乎的一片,委蛇请望舒帮忙,本意并不是要借着雨水淹没李唐大军,只是想通过降雨将南诏变得湿润,就足够他大显身手。也正是因为他的目的原本是此,灵均老道才允许望舒出手,却不料这小子一时发狠,竟是水淹了李唐大军,直接将其一支抹去,自己也是受了反噬,身负重伤。
无论如何,委蛇最初的目的已经实现,却是此刻南诏境内的诸多山石土地,远古密林都是潮湿一片,着实合适他大显身手。又是先前暴雨冲垮了李唐追击南诏大军的道路,更是给了委蛇充足的时间,叫他一时召集族人,五毒之属遍布了一切李唐军队可能经过的密林。
在委蛇的一声号令之下,齐聚在树林之中的毒蛇蝎子,蜈蚣蟾蜍一类纷纷吐毒,却是寻常这些毒物,凡人避之唯恐不及,如今一时联手,吐出毒雾,威力着实非常。加上五毒之属,原本就是对应了天之五行,平时它们相见相杀,乃是五行相克,此刻被委蛇的命令聚集一处,才得以显出五行相生的厉害来。
之间各处密林之中,一时各种毒物动静震彻天际,无数剧毒之物纷纷竭力吐出毒雾毒液,又是在委蛇的全力调和之下,生成了一种五彩斑斓的气息,剧毒无比。这股剧毒气息,一时弥漫在树林之中,却是将沉积多年的枯枝烂叶,动物尸骸,尽皆腐蚀殆尽,将其化作一滴滴黑色粘稠的恶臭液体,滴入土地之中,渗透各处。
先前望舒的一场暴雨,南诏的一切土地都是湿润非常,这下毒液溶入其中,一时与水汽结合一体,又是雨后初晴,水汽升腾,带起剧毒气息,一时弥漫在了树林之中。委蛇乃是黑蛇修炼成形,本身虽是不常以毒液伤人,可对于自然之毒的理解,整个南诏没有谁敢说超过委蛇,却是一时五行之毒融合,对林中一切树木动物皆是无害,只有久居城池之中的凡人,才会被这等瘴毒所害。
紧接着,委蛇又是御使无上神通,平地刮起大风,将弥漫在密林之中的瘴毒吹向李唐的大军。这等手段,原不是他全力施展,而是御使族人作为,自然也就不会受到天数镇压,又是威力非凡,比之委蛇本人出手,也是不遑多让。这才是他敢于跟阁罗凤夸下海口,号称一人便能拦下整个李唐大军的根本仪仗,却是着实不同凡响,又是除了他谁也施展不出来的手段。
李唐大军经历了昨日的暴雨侵袭,原本就有不少军士受寒生病,一时又是被委蛇的瘴气侵袭,顿时就是大片大片地倒了下去,却是一时性命无忧,行军打仗却是白日做梦。军中一时爆发瘟疫,领兵的诸位大将也有不少中招,一时间李唐大军却是被困在原地,进退梁满,再无手段可以追击南诏军士,只得固守,又是无法。
瘴毒原不是见血封喉的毒物,威力却是比之寻常毒物来得厉害许多。这些瘴毒乃是以五毒毒气为引,腐蚀山中一切没有生命,郁积多年的阴腐气息。李唐大军一时不查,竟是个个中招,一时间军营内上吐下泻之人不计其数,诸多军士都出现了发热情况。而瘴毒不是疾病,寻常随军的药物也是难以克制其分毫,又是借着空气传播,顷刻间叫李唐大军无计可施,坐地等死。
委蛇一早就通知了南诏一方的军士,叫他们暂且退避,等待自己的指示。南诏军士将委蛇奉为神祈,自是纷纷领命,却是远远看见委蛇的神通施展,一时都是大惊,却是这等山中瘴毒,他们本土生人也不敢冒犯分毫,见了只能远远躲避,绕路让开。如今委蛇召集族人,将李唐的去路尽数封死,又是御风传播瘴气,着实是叫人躲无可躲,乃是必死之局。
李宓这边一时全军覆没,却是因瘴毒死亡的军士没有多少,尚存战斗能力的兵丁却也没有几个。李唐大军一时间战力全失,又是随着时间推进,瘴毒对人造成的影响越来越明显,每过一日,死亡的军士人数都是激增,又是被瘴毒毒死的军士尸首,本身就成了引发瘟疫的源头。不过几日,李唐大军之中哀嚎遍野,焚化尸体的火光冲天,折损人数,比之先前几番正面交锋还多。
委蛇见得这般场景,也是心满意足,传话给南诏领兵将军,告诉他们如今大局已定,自己也要功成身退,瘴气会在三日之后消弭,届时南诏大军便能向李唐进军,自是无往而不利,虽枯拉朽,势如破竹,胜利就在眼前。
南诏众人自是纷纷拜谢委蛇,又是供奉上诸多牛马给他享用。委蛇倒也不客气,临行之前化作阴风,吞噬了诸多牛马牲口,一时满足,随即御风离去,留下诸多蛇虫鼠蚁,消灭他吃剩下的诸多骨骸。一时间,场景血腥,叫人不忍直视。
三日之后,瘴毒退去,一众毒物,尽皆返归山林,留下一片狼藉,却是南诏军前牲口白骨累累,李唐军中尸骸成堆哀鸿一片。这一日夜里,一场小雨不期而至,却是润物无声,将密林中的毒液毒气洗漱冲散,使其渗入地下,不再威胁凡人的生命。此事原非委蛇做法,乃是天数运转,超凡之力不可长久维持于人间,委蛇造出的瘴毒注定只能维持三日。
阁罗凤之子凤伽异一时率军出征,与吐蕃遣来的援军一道,前后夹击了李贞元的一路大军,却是趁着委蛇的瘴毒拖垮了李唐大军,一时大获全胜,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被瘴毒折磨得连兵器都聚不起来的李唐军士尽数消灭,斩首过千,俘虏过万。
李宓的长子李贞元不愿受俘,亲自持了宝剑对抗南诏与吐蕃的联军,最终战死在凤伽异的面前,临死之前痛陈自己与父亲乃是受唐王诏书出征,劝告凤伽异领罪归唐。凤伽异看着这位曾在中原照顾过自己的大兄模样,一时也是心中不忍,又是感慨万千,想要留住他一条性命,却是被一旁的吐蕃大将抢步上前,一刀砍了李贞元的头颅,坏去了他大好性命。
李贞元大败身死的消息传来,李宓一时哀嚎震天,又是考虑到如今大势已去,李唐大军已经损失大半,再不是南诏与吐蕃联军的对手,便也下令撤离,却是不得以丢下了诸多已经丧失行动能力的将士,自己率领残部撤离。
李宓来攻之时,统帅三军,凡八万人,如今深入南诏不过断断三个月时间,便已经损失大半,只有三万余尚能活动的将士跟着自己逃出。战争已是到了这一步,南诏自是不可能放任李宓带走这三万残部,一时趁胜追击,却也是阁罗凤亲口下的命令,只要他们留下李宓一条性命,其余人等,一概斩杀俘虏就是。
李唐残部沿途撤离,南诏大军一路追赶,直直追赶李宓残部到了玉龙关前,却是先前委蛇指点阁罗凤布下的决战之处。李宓此刻已经筋疲力尽,又是长子战死,次子也在瘴毒之中不治身亡,整个人已经失去了一切精气神意,只是凭借着一股勇气支撑前行。却是到得玉龙关前,一时大军难以前行。
南诏守军先前在玉龙关驻守之时,已经得了委蛇传下的话语,却是将渡河唯一的一座桥梁之上,所有木板尽皆换做朽木,力求在此将李唐大军一举击溃,不留后患。阁罗凤仁慈,委蛇却是只知道敌我,所谓三军阵前无生死,却是不能存有妇人之仁,放虎归山,留下大患。
李宓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一时站在桥梁面前,只待渡过河去,击破玉龙关守兵,便能将身后一众残部带回大唐,保留一分实力。谁承想这人看不出来桥板腐朽,胯下的骏马却是难得的神异灵物,已是看出不妥,直直站在桥前,不愿寸进一步,又是以前题不住叩打桥面,希望能够引起自家主人的注意。
宝马良驹踟躇不前,李宓一时猜到其中必然有诈,一时又是听闻玉龙关守将高声呼喊道:“兀那唐将!你胯下马不前行,乃是惧怕我南诏天威在此!我劝你速速退兵,缴械投降,免得遭逢灭顶之灾,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李宓此刻已是心死,知道玉龙关定有埋伏,却是今日之事,万难善了,只怕自己与这数万军士,都是在劫难逃。一时又是听闻那守将呼喊嘲笑,心中哀怨愤怒一时涌起,怒声道:“好好好!却是你南诏这般目中无人!我与你国主交好,却也是两国交锋,生死由命,我无话可说!只愿你劝你国主,却是李唐地大物博,断不会这般轻易放过南诏,叫他为你南诏百姓考虑,尽快归唐才是!”
说着话,李宓一狠心,抄起马鞭狠狠打在胯下骏马身上。那骏马一时也是感觉到主人求死之意,大眼中豆大泪珠滚滚之下,又是长嘶一声,迈步向前。果不其然,那桥板已经无法承受任何重量,却是一时垮塌,叫那李宓连人带马,坠入滚滚江水之中,一时尸骨无存。
一代名臣大将,就此身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