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意外突发
傍晚五点,敬一珍带着省公安厅几位刑侦专家,在三江看守所监舍里,提审完付美江,刚刚走出监舍不远,就看见三江看守所江陵所长带着几个人,招呼看守所里的几名留监所服刑的短刑罪犯,抬着死刑床急匆匆向关押付美江的二监区01监舍走过来。
江陵所长走到敬一珍面前站住,一个标准的敬礼:“厅长好。”
“你好。”敬一珍问:“死刑床往哪儿抬?”
“01监舍。”江陵所长回答。
“抬给付美江的?”敬一珍问道。
“是的。”江陵所长回答。
“他要被执行死刑了?”敬一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不是,”江陵把头凑近敬一珍的耳朵,小声说道。“接市局领导通知,让我们给付美江上死刑床。”
“为什么?”敬一珍的心落下了。
“不知道。”江陵所长回答。
“哦。”敬一珍皱了皱眉头。
“那我过去了厅长。”说完,江陵招呼跟随他的几个人向01监舍走去。
敬一珍短暂的犹豫之后,回转身,跟着江陵所长几个人走了回来。
监舍里的付美江听到了监舍外过道里抬死刑床的声音。他心里咯噔一下,心脏瞬间停止跳动了。
在看守所,被判了死刑等待执行的死刑犯人,最恐惧的声音,就是听到抬死刑床的声音。正常情况下,只要向某个关押有死刑犯的监舍抬死刑床,就意味着最高法院的死刑执行命令下来了,也就预示着那个死刑犯的生命进入了读秒程序,七天之内将被执行死刑。
死刑床的声音,就像送死刑犯上黄泉路的号角。
铁床的声音越来越近,声音直奔付美江所在的01监舍。
付美江僵尸一样坐着。由远而近的铁床声,像一支巨大的针管,慢慢插进他的心脏,发出浸牙般的刺耳响声。那声音越来越响,他感觉自己的血正在一点一点被针管抽吸。他的呼吸开始急促,心脏慢慢塌陷,血管一点点干瘪。他的全身开始发抖,从脚上到脸上全身的肌肉开始抽搐。他的脸色慢慢开始苍白,目光开始凝滞,瞳孔慢慢放大。他的生命马上就要结束了。他感觉自己的头像被大棒猛烈敲击了一下,嗡嗡炸响,身体也随着嗡嗡响声旋转了起来。大脑在空白和死亡幻象之间急速切换。
生命即将终结,死亡的恐惧向他猛烈袭来。尽管他多次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而且一再告诫自己,一定要平静面对。但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他还是被死亡的恐惧击倒了。
他在死亡面前败下了阵来。
看来,一个人要真正做到视死如归,并非易事!
哐当一声,监舍大门打开了。死刑床抬进监舍,放在了过道里。
付美江僵硬地盯着死刑床。突然,他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向地上倒去。小看护和另一名看护他的在押人员赶紧扶住他,他才没有倒在地上。
“上来吧。”江陵所长看着付美江,耸了耸肩说道。
付美珊木鸡似的呆呆望着所长。
“我这是……?”付美江从死亡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他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尽可能语气平静地轻声问道。“要走了吗?”
“想走吗?”江陵所长反问道。
付美江这才注意到进到监舍里的,除了江陵所长和他身边的两位看守所警察外,没有法官和检察官。
不像是死刑命令下来了?付美江漂浮到半空中的生命啪地一声跌落在地上。已经飘走的魂又到了他的身上。
“为什么我要把我绑在死刑床上?”付美江问。“我没有违反监规。”
“你应该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所长说。
付美江一下明白了,是他写的那封信出事了。但是,他还是故作惊讶地小声问道:“我做什么了?”
敬一珍站在监舍外,透过铁窗,看着付美江。
“做什么了?”江陵所长冷声一笑。“因为你做的事情,我们所的一位副所长、一位监区长、两位值班干警和驻所检察官都已经被停职了。”
“对不起。”看来确实是那封信惹事了,而且连累到了帮他把信带出看守所,寄给何新尧的几位警察。“对不起!”他边说,边主动坐到了死刑床上。
值班警察上来打开付美江的脚镣手铐,把他的手和脚铐在了死刑床上。
“好好在床反省吧。”江陵所长说。“别一天东折腾西折腾了!”
江陵所长领着几个人出了监舍。监舍门推回来,哐当一声,重重地关上了。
监舍重新安静了下来。
付美江躺在死刑床上,他望着苍白的天花板,调动刚刚被死亡刺激过的脑细胞,从他写信到拜托警察带出看守所,再到他交代警察怎么寄出的每一个环节,仔仔细细过了一遍。他没有找到破绽。
那么,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么快就被何新尧找到他了呢?
付美江无声长叹,当下实权在握的官员们,他们动用公权力的能量是多么的可怕。这种没有边界的权力,令人不寒而栗。
付美江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铁窗外正在看着他的敬一珍。他埋下了头,紧紧闭上了眼睛。
敬一珍摇了摇头,跟着所长江陵向看守所出口走去。
出了看守所,坐进警车,敬一珍马上拨通了苗东平的电话。
“你这几天怎么样?”因为刚刚受付美江被铐上死刑床的影响,敬一珍情绪有些低落,问话的声音也低沉了许多。
“我很好啊。”电话里的苗东平说道。“你怎么啦,感觉你心情不好?”毕竟是夫妻,苗东平听出了敬一珍情绪不佳。
“没有,刚刚去提审了一名死刑犯。”敬一珍说。
“哦。”苗东平说。“你是老公安了,死刑犯见得多了,要保持心情平和。”
“知道了。”敬一珍说。
“你现在在哪儿?”苗东平问。
“我……还在专案组。”因为敬一珍这次参与的专案组非常特殊,纪律规定她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行踪,包括自己的亲人,所以,敬一珍没有告诉向苗东平她在三江提审付美江。
“我有事找你,”苗东平说,“我天天盼你的电话。”
“天天盼我电话?”敬一珍问。“什么事?”
“上次你说花蕾要找你?”
“我去北京见过她了。她给我打电话,说很想和我谈谈。”
“她想和你谈什么?尚官杰?”
“主要不是尚官杰。”
“那是……?”
“她想让我帮她一个忙。”
“什么忙?”
“她想去美国参加一个学术会议?”
“她是医学专家,去美国参加学术会议还需要你帮忙吗?”
“她被限制出境了。”
“为什么?”
“因为尚官杰,凡是与尚官杰有关联的人都被暂时限制出境。”
“她和尚官杰关系不是一直不好吗?”
“现在她还是尚官杰的妻子。”
“我差点忘了。那她怎么办?”
“她找过北京高层给西都打招呼,西都研究之后答复她暂缓出境。”
“那她现在更恨尚官杰了。”
“从她和我聊天中,我感觉到,她和尚官杰不仅仅是感情出了问题那么简单。
我感觉她和尚官杰还有故事。”
“是不是因为小蕊?”
“感觉不是。”
“也是,小蕊毕竟是她的亲妹妹,即使那样,她也不至于那么恨尚官杰。”
“我问你一件事情。”
“夫人请讲。”
“尚官杰在北京两会期间第一次争取蟹岛PX项目的时候,付美江在北京吗?”
“在啊。”
“花蕾也在?”
“好像吃饭的时候来过一两次。”
“吃饭还有什么人参加。”
“人比较多,我想想……好像有……”
“有年大龙吗?”
“吃饭的时候没有,有一天晚上,我们在北京饭店喝咖啡,花蕾陪年大龙来过一次。”
“是花蕾把年大龙介绍给尚官杰的?”
“当时我没太注意,尚官杰和年大龙以前是不是认识。不过,感觉花蕾和年大龙比较熟悉。”
“你确定?”
“确定。”
“花蕾去过三江吗?”
“我在三江只见过她一次。”
“什么时候?”
“蟹岛PX项目奠基的时候。”
“年大龙参加奠基没有?”
“当然参加了,他是蟹岛PX项目第二大股东。”
“花蕾和年大龙一起来的?”
“好像花蕾是提前一天到的。”
“花蕾参加奠基仪式了?”
“没有,她参加干什么,她和蟹岛PX项目又没有关系。听花蕊说,花蕾是来和尚官杰谈离婚的,碰巧遇到了蟹岛PX项目奠基。”
“她住尚官杰的宿舍吗?”
“没有,她住在三江国际大酒店。”
“参加奠基的嘉宾也是住的三江国际大酒店吗?”
“是啊。”
“那么巧。”
“你说什么那么巧?”
“哦,没什么。”
“诶,对了,你问这些干什么?”
“哦,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哦。”
停顿了一会儿,敬一珍在电话里问苗东平:“最近蟹岛PX项目怎么样?”
苗东平回答:“资金很紧张,施工单位和设备安装单位已经给我们下了最后通牒,要是不尽快解决五十亿资金,他们就要停工。”
“那怎么办?”敬一珍问。“西都全省都盯着蟹岛PX项目,是绝对不能停工的。”
“今天早上学东书记也是这么指示的的。”苗东平说。
“你准备怎么办?”
“大信、孝温和花蕊他们做了一个方案,准备引进战略投资人。”
“不再坚持尚官杰制定的不合作原则了?”
“我相信大信和小蕊他们不会放弃蟹岛PX项目的。”
“什么意思?”
“他们设计了一套风险防控措施,可以确保蟹岛PX项目不被投机分子利用。”苗东平没有把周大信他们方案背后隐藏的内容告诉敬一珍,他觉得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
“方案确定之后,一定要书面请示学东书记和月琴省长,争取他们的支持,特别要争取月琴省长对你的支持。”
“会的。我已经电话向学东书记进行了汇报,接下来我准备去一趟西都当面向月琴省长汇报。”
“很好。”敬一珍说。“月琴省长很关心你。”
“我知道。”
“我听说,你承诺要解决蟹岛村民的土地补偿款和他们的医保社保?”
“我觉得这两笔钱不能再拖了。”
“这件事情我觉得你做得对,爸爸妈妈也是这么认为的。”
“爸妈也知道了?”
“他们可比我的消息灵通。”
“我领教过了。”
“哦,对了,你们引进战略投资人有对象吗?”
“按大信他们设计的方案,准备以竞争性谈判方式进行公开招标。”
“舒曼琳一直想进入蟹岛PX项目。”
“我们会首先邀请她来进行谈判。”
“舒曼琳的能量你是知道的,一定要处理好。”
“会的,夫人放心。”
“那就好。说太久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挂电话了。”
“苗苗说想妈妈了。”苗东平说。
“我也想她。”敬一珍说。
“你抽空给她打个电话吧。”
“好的,忙完这几天我就打。那我挂电话了?”
“你就不说一句想我?”
“又贫嘴!”
“嘿嘿,我很想你。”
“安心当好你的市委书记,你放心,你老婆随时把你放在心里的。”
“谢谢夫人,这话我爱听!再次提醒你,你老公是代理书记。”
“好吧,注意身体,代理书记老公,拜拜。”
“保重老婆,再见。”
敬一珍和苗东平同时挂了电话。
(第95章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