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神秘花篮
第二天天刚亮,苗东平床头柜上的座机就响个不停。
谁这么早打电话?
清江清真牛肉馆的一幕幕,翻来覆去折腾了他一晚上,蟹岛PX工地、朱晓伟、年阿大、付美珊像一根根冰冷坚硬的木棍,顶住他的眼皮,不让它们合上,直到天亮前才好不容易勉强闭上眼睛,在半醒半梦中睡去。昨晚上的过招让他紧张。此时此刻,他从头到脚像灌了铅,极度疲惫。苗东平把手放在电话上,试图拿起听筒接听电话,但他酸痛的手不听使唤,听筒哐当一声掉在了床头柜上。听筒里发出“喂喂”两声以后便没有了声音。
他必须再睡一会,必须让身体马上恢复到最佳状态,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他。折磨了他一夜的床,已经不能让他安睡,他索性抱起被子,走出卧室,来到客厅。他裹紧被子,躺到了沙发上。他摸索着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打开,想看看现在几点了。自从昨天下午他挤公交车的照片上传到网上之后,来自全国各地的电话太多,短信更是应接不暇,他就再也不敢开手机了。
还没等他看清楚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手机就响了。这么早就有人打电话找他,这是他庸庸碌碌当市长四年多从来没有过的。看来,一把手真不是人干的活!苗东平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极不情愿地睁开像石板一样沉重的眼皮,看着闪动在手机屏幕上的电话号码:是丈母娘家的座机!他立刻翻身坐了起来,连忙接起了电话:“早上好,妈妈。”
“早上好,东平,”张爱梅在电话里问,“一晚上没睡吧?”
五月的三江早上,凉意未消。他拉起被子裹在身上,让温暖包裹住他的身体。“昨晚上去了一趟蟹岛,”他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回答道。“刚刚眯了一会。”
“现在醒了吗?”
“哈切!”苗东平打了一个喷嚏,回答道:“醒了。”
“那就好,”张爱梅的声音很大很激动。“我现在给你说正事。我们在网上看到了你挤公交车的照片,很激动,本来昨天晚上你爸爸就说要给你打电话,被我制止了,我想你昨晚上应该还有其他重要事情要处理,应该给你独立处理事情的空间,所以,这是我们按耐了整整一个晚上,才不得不给你打的电话,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休息。”
“我的娘呀!原来革命的钢铁是这样炼成的啊!”苗东平在心里暗喊了一声。“两个革命老人还让不让我活了!”
“你做得很好,我们太为你骄傲了,”没等苗东平说话,张爱梅接着说道,“这就是你的优秀!出乎我们意料的优秀!”
“谢谢爸爸妈妈。”苗东平小声说道。
“怎么样?找到感觉没有?”张爱梅问。
“什么感觉?”
“当市委书记的感觉啊。”
“是代理书记。”
“一样。”
“找到了。”
“给我们说说什么感觉?”
“四个字。”
“哪四个字?”
“头疼失眠。”
“不会吧?”
“千头万绪,处处陷阱。”
“那不更好吗?打起精神,冲上去,一个一个歼灭它!”
“我的妈呀,现在不是战争年代,早已不用真刀真枪了,现在需要的是策略和智慧。”
“我说的就是让你用策略和智慧把它们歼灭掉。”
“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毫无头绪,不知道从何下手。”苗东平的口气软弱无力。
“这可不好,作一把手,关键是要头脑清醒。”
“我想清醒,但是清醒不了。我还是觉得我的能力不行,无法进入角色。你们说,我该怎么办?”不自信再次向苗东平袭来。
“你想放弃?”
“我不知道。”
“拿出勇气来,绝不能当逃兵!”电话里的声音变了,说话的人换成了敬玉章。“像你昨天在公共汽车上的亮相就很精彩,我们相信你的能力!”敬玉章的声音和张爱梅一样铿锵有力。
“是爸爸,但是……”苗东平说,“我现在才知道尚官杰的难处,我缺乏他那样的胆略、气魄和勇气!”
敬玉章说:“你会有的,我们相信你会比尚官杰干得更出色!”
“我不自信。”苗东平说。
“拿出你昨天挤公交车的勇气和自信来。”
“那是……”苗东平想把实情告诉敬玉章,但他欲言又止,怕被两位革命老人批评。
“你不用解释,充分用好你身边那几个人的智慧。看得出,你的那几位高参很有水平。”姜还是老的辣,早已心知肚明的敬玉章,没有挑破苗东平的那些表演。
“他们是我在三江真正的朋友。”苗东平已经听出敬玉章话里的意思。
“有他们在你身边,何愁策略和智慧?”敬玉章说。
“谢谢爸爸,你这么一说,我又找回了一点自信。”苗东平说。
“必须自信!绝不放弃!冲锋号已经吹响,你必须拿下挡在你前面的一切高地!我们期待着你成功凯旋的好消息!”战争情怀早已植根血脉的敬玉章,依然是指挥千军万马的满腔豪气。“来,你妈妈还有话给你说。”
电话里的声音换成了张爱梅:“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昨天晚上有人给你送了一个花篮,还要我们转交给你一封信。花篮我们收下了,那封信我们给你留着,没有拆。”
“花篮?”苗东平警觉地问,“什么人无缘无故送我花篮?”
“写的是恭贺马到成功,”张爱梅说,“落款是西都领先集团董事长舒曼琳。”
苗东平嗖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们马上把信封拆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裹在他身上的被子掉在了地上。
“好的,你等一会,我叫你爸爸马上去拿。”一分钟之后,张爱梅说:“我们拆开了,你说得没错,里面果然有东西。”
苗东平急切地问:“什么东西?”
张爱梅说:“一张银行卡。”
“什么?”苗东平差点被击倒。
“还有一张纸条,一个手机卡。”张爱梅说。
“马上把手机卡插到你们的手机上看看是怎么回事。”苗东平着急说道。
“好的,你等等,我马上叫你爸爸去拿手机。”张爱梅说完,电话里面传出了张爱梅叫敬玉章快去拿手机的声音。
让人揪心的等待总是最难熬的,哪怕只有短短一瞬。
也就是这么提心吊胆的短短一瞬,苗东平拿手机的手已经开始出汗。尽管裹在身上的被子已经掉在地上,但他感到一阵阵热气正在从脚底直往身上窜,感觉身体就像要炸裂开来一样。
一会之后,苗东平的手机传出了张爱梅的声音:“东平,手机卡里显示,在你的名下存有五万美金,还有取款密码。”可能是五万美金把老人吓着了,听得出,张爱梅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
“天啦,这哪里是在送钱给我,她是在要我的命!”苗东平轻轻叫喊了一声。
电话那头在沉默了好一会之后,终于传来了张爱梅平静的声音:“你认识这个舒曼琳?”显然,革命经验丰富的张爱梅控制住了情绪。
“不认识,但是,名字如雷灌耳。”苗东平也从惊讶中平静下来,他必须马上思考怎么处理这五万美金。
“她有求与你?”张爱梅问。
“不知道,我和她从来没有打过交道。”苗东平边思考怎么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五万美金,一边回答张爱梅的问话。
“那她为什么送这么多钱给你?”张爱梅继续问道。
“不知道。”苗东平继续思考着回答。
“我们必须马上把钱给她退回去。”张爱梅说。
“不,让我想想。”苗东平的脑细胞被全部调动了起来,他就要理出头绪了。
“有什么好想的,她这是在犯罪,”张爱梅坚决说道。“要不我和你爸爸马上去交给纪委。”
“你们不知道,这个舒曼琳的背景很复杂。在西都,她是一个能呼风唤雨的人物,没有人敢得罪她。”
“那也不能受贿啊!我们可不能犯罪。”敬玉章在一旁插话。
“当然,我们绝对不能收这笔钱,但是一定要处理得很艺术,不能伤她的面子。”说话间,苗东平已经想到了处置这五万美金的方法。
“嗯,你说得有道理。”张爱梅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马上派三江市纪委刘冬书记到你们那儿来取。这个刘书记是个老好人,我信得过他。”
“那好,我们在家等他。”张爱梅说道。
“好的。”苗东平挂了电话。
现在,苗东平的睡意和疲惫被这一通电话完全吓跑了。
不知道是因为裹在身上的被子掉了,还是被那五万美金吓的,刚才那些直往上冒的热气转瞬不在了,他只感到一股股凉气从他的背上冒出来。他把手伸进后背里一摸,才发觉满背上全是冷汗。他现在才知道,那些收钱收到手软的贪官们,心理承受能力是多么的强大!
他关了手机,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他深吸了一口气,捡起掉在地上的被子紧紧裹在身上。身体稍稍暖和了一些。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紧紧闭上眼睛。他屏住呼吸,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五万美金、五万美金、五万美金”,好以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平静下来。
等了好一会,他才拨通了纪委刘冬书记的电话,他请他马上去一趟西都,找到他丈母娘,把一个信封帮他取回来。
现在,他完全没了睡意,他抱着嗡嗡作响的脑袋,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就这样过了大约一个小时,直到天大亮,他才回到卧室,叠好被子。他穿好衣服,走回来客厅。他刚要在沙发上坐下,门铃响了。
谁,这么早来敲门?
(第二十八章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