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琼心中纳闷,要说这些都是鬼吧,怎么从前就没见过呢?或者说怎么从练了武功、学了一点皮毛道法之后也从没见过呢?见众鬼也靠近不了自己,也没觉得害怕,只是呆呆想着这些事。
想了半天,忽然心里灵机一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来他经过这次“因祸得福”,内功底子已经不浅了,再加上这几天没天没夜地研究怎么用道法控制真气,应该是由于道法上的某些规律加入了经脉之内,使真气运行中的一些微妙之处符合了道法规则。而他自从开始练内功便时不时地“功聚双耳”搞偷听,渐渐地也养成了习惯,虽则平时没故意偷听的时候不觉得如何,但是耳力是一直在见长的,而自从学了些鲁三的暗器基本功之后,眼力其实也是这个状况,所以当真气运行时符合了某些规则的时候便自然而然地出现了“模拟效果”,并不是他已经道法大进能直接看见鬼了。
许琼想明白了之后有些泄气,不过他也明白,毕竟武功道法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东西,现在内功方面奇迹般的突飞猛进已经足够他惊喜多年的了。道法嘛,更不能想太多,想多了还不如不想呢,这可是“道法”的精髓所在。
想明白之后抬头看了看那些鬼,心中一阵欢喜,想着能不能跟那些鬼们说说话呢?怕惊动别人也没有喊出来,而是轻轻冲一只人形女鬼招了招手,谁知道那女鬼虽然像是感应到了似的看了看他,却像是看死物一般,又扭脸看别的去了,不禁心中微怒。暗道:“你不理我,我还不爱看见你呢!今天便想办法赶你走。”
许琼之所以这般有把握是因为出尘子这个好师叔曾给过他一本书,是“符法鬼术”的入门根基,许琼从前曾经翻了翻,见里面主要是讲理论,另外还有一些比较基本的符法。前阵子主要忙于学武功,这本书倒还真没有好好看过,现在满眼的鬼,再不看书找答案更待何时?
许琼从怀里掏出那本薄薄小书来。他手里最值钱的就是两本“秘笈”和一个千佛菩提铃了,那本除尘子给的内功轻功心法已经交给向二让他们几个参考进步,出尘子的书是讲道法的自然不能给,和千佛菩提铃一起揣在怀里。而在唐朝的时代由于还远远没有进入工业生产社会,自然环境是非常好的,加上一直在北方转悠,夏末秋初的这段时节倒是比许琼上辈子的时候凉爽多了,每天都得穿个两三件衣服才行,书本什么的随身携带倒也无所谓。
翻开书,许琼便挑亮了油灯用心观看,他的生活习惯不同,每天晚上都得准备三四盏油灯才够他用的,便是不看书,练功时也得备着,否则感觉太暗。平时向二直摇头,要说到了许琼这个阶段还要什么灯啊?稍微有点月亮光就可以看的很清楚了,不过渐渐地向二也习惯了,不管到哪住就先给许琼要灯要蜡烛那是少不了的。
秋天的时节飞虫还是不少,许琼但听见有虫子飞来便轻轻挥手,也不管什么掌法不掌法,反正手一挥就是劈空掌力飞了出去,一扫一片,同时用心看书,两不耽误。
出尘子的符法鬼术讲的主要是以符法的形式伤鬼、驱鬼、使鬼的法门,然而虽然是入门却也同时是总纲,讲了人与鬼的区别,鬼的由来,为何人能够以符法驱使鬼或者杀伤鬼的这些大致道理。许琼是一看就明白。比如对鬼的总体描述这句“人死而为鬼者,非正途也,乃幽冥之物。然则终人之世皆有鬼,却不相交”,按照许琼的理解,大致就是人和鬼不是相同的能量组成方式,并且行事的道理规律也都不同,有些鬼虽然在人界,可是却与人世间的一切都不发生关系。许琼再往下看,出尘子的意思是说鬼本来就不该在人界出现,却有一些鬼由于某些特殊原因确实滞留在人界了,但是基于不同的组成方式而与人界的事物都不能产生什么关系,比如说托梦等等,这些都不是一个孤魂野鬼可以做到的。除非几种情况,要么是这个鬼有怨气或者其他特别强烈的感情充斥着,或者由于一些巧合得到了在人世间做一些事情的能力,甚至有的是从幽冥界逃出来的,身上带有法器,这些鬼可就说不准会干些什么了,行善的有之,作恶的也有之,当然其中的大部分还是安分守己的,不必一概视之为一类而“一昧处之”。
许琼把总纲部分看完了,心中很快便有了一个整体的印象,当然其中有些还是理解不了的,但都是些十分技术性的东西,现在确实是不用认真研究的。
而看到基础部分,许琼一看就乐了,原来第一步便是“感悟天地”。按照书中所写“感悟天地”的步骤,许琼感觉倒是还不如自己和天地沟通的境界呢,所要求的标准也比较低,只要可以感觉到自己身在何处,再感觉到天地在何处就已经成功了,然而可以自行做到这一步的就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好资质。许琼心道:“我现在的境界不但可以感悟到天地人均在何处,还能从天地之间的沟通上汲取一些经验规则,甚至那一次还借法宝借到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那么如此说来,这第一步便是可以跳过了的。”
他也不管自己想的对错,反正知道了这一步的规则便开始比葫芦画瓢了。此时要是除尘子或者出尘子在这里,一定要告诉他此举是大错特错的,不过也没人教他,他自己练去便罢。
一步一步地学到用心念画符,许琼才感觉到有些难度,难就难在书里是要求有符纸的,而符纸虽然好找并且生产起来也不是太难,可是奈何手里是一些没有?许琼掏出从射月身上拿出来的符纸和书上对照了一下,有些部分是比较相像,可是傻子也看得出那么多的符号画在了一处一定已经引起整体意思的不同的,现在这个阶段根本没有研究的必要。书上倒是教了在一张纸上反复画符的方法,不过许琼哪里舍得毁掉手里这唯一的一张符?就算以后研究不成或者那符已经失效,可是再怎么说也是从射月身上拿出来的,许琼不禁想了想当日从射月怀里把这张符取出来时射月的那表情,再想想射月胸前那两团柔柔软软的肉球,虽则不大可是手感刺激惊人啊!想着想着心中旖旎之念便如烈火般腾腾升起,许琼不禁狠狠亲了一口那符纸,贴身揣在怀里。
然而看来今晚的研究要泡汤了,许琼还是有些不甘心,忽然想到不少和尚庙里貌似也有送符给施主辟邪什么的业务,心道:“不知这里是不是也有这项业务呢?有的话大殿偏厅内总该有空白的罢。”便下定了去取符纸的决心。
当然之所以去拿些符纸也需要他下定决心,自然不是觉得这件事有违道德,而是因为今日不同往日。从前便是有些鬼魂什么的他也看不见摸不着,可是今天他却是明明可以看见的。
不过许琼不是一般人,一辈子都崇尚方法论的,什么事总能想出点歪点子。至少有一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他是懂得的,那些鬼到底对他有没有什么害处,还是可以想法子试试再做结论。
目光穿过窗户,许琼开始测算那些飞着冲向房舍的鬼冲到什么位置会掉头飞回,大致距离测算好了之后,许琼整整衣衫,挺胸阔步地走出门去。
一丈,两丈……
足足走开了四五丈远也没有鬼到他身边来,而被他靠近的鬼也纷纷走远了,不过没看见有什么惊慌失措的样子。许琼心里悄悄纳闷,停下再想一想,片刻便恍然大悟,伸手从怀里拿出了千佛菩提铃。鬼不愿靠近他的原因应该就是在千佛菩提铃的身上,而一眼望去几十上百只鬼,这么多鬼的出现,想必也脱不了千佛菩提铃的干系吧。
许琼淡淡一笑,收起千佛菩提铃继续向大殿走去。千佛菩提铃的秘密毕竟不是他现在可以参透的,目前要做到的是找到几张符纸,练习画符。
想起要进行的事情许琼就觉得有些激动。道士画符这种事情他在电视里面见多了,现在虽然知道那些也不是什么太玄乎的本事而只是根据前人总结的一些经验照葫芦画瓢而已,但也绝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做到的。在许琼的潜意识的,甚至已经把这件事的成功与否当做检验自己“资质”的一个契机。自从来了唐朝之后,不管是见到武功高手还是僧道高人,见到他之后最高的评价就是三个字“资质好”或者四个字“资质绝佳”,搞的许琼晕晕乎乎,也不知是捧他还是说真话了,到底自己这个十岁的小前辈留下了一套什么样的身体装备呢?许琼相信如果今天的自学课程可以一气完成的话,那么这样的评语就可以相信一半了。
许琼轻轻地移动着脚步,渐渐地走出了客舍的范围,靠近了寺院建筑群。
“噹……”一声沉闷中透出清越的钟声令许琼蓦得停下了脚步。随着这声钟响,许琼只觉得心潮一阵澎湃,他忽然想起现在已经过了凌晨,按照唐朝历法,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这一天,是十月初五。
三藏法师玄奘是麟德元年二月初五圆寂的,龙泉寺每月初五子时之后都鸣钟四十九响。这是上次住在这里时知客僧向他们宣传的。
许琼静静地站着,忽然想起自己并不是一千多年后来这里寻找玄奘足迹的人,而是就生活在玄奘之后区区几十年的时代里,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的人,也许有很多在活着的时候就见到过玄奘法师,而自己已经成为了历史中一个不知名的人物。
玄之又玄的感觉遍布着许琼的思想,他不知道到底现在的许琼是真实,或者过去的小白是真实。然而不管谁是真实的,“我”就是“我”,身体不同的“我”仍是我,思想发生了变化的“我”也还是“我”,一千多年前的“我”是“我”,一千多年后的“我”难道就不是“我”了么?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又或者是无数漫长的轮回之后,许琼忽然回复了平常的容色,嘴角微微挂着笑容,继续向前走去。只是在那停步的那一个过程,许琼已经豁然开朗。也许谁也没有看见一个十岁的孩子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谁也在意他停步了多长时间,总之现在的他已经恢复了从前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向大殿走去。
而现在的许琼,还是从前的许琼吗?
此刻的许琼,还是刚才的许琼吗?
又开始走路的许琼,还是停步思索时的许琼吗?
至少在许琼的心中,既是从前的他,又已经不是了。
就像那一层窗户纸一样,你明明知道后面有些什么东西,可是不把它捅破了,就还是没法看清楚。
许琼站在大殿前,默默看着上方匾额上上“大雄宝殿”四个字,这三间砖木混合的大殿便是龙泉寺的正殿了,大门关着,但想必并没有上闩,许琼微微一笑,举步走上了台阶。
“阿弥陀佛……”一声苍老的佛号在许琼的身后响起。许琼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不紧不慢地走上了台阶,然后站直了身子,再转身向后看去。
“阿弥陀佛。”又是一声佛号,许琼看见了台阶下那个枯瘦的老僧,他感到很奇怪,因为看他穿着非常华丽的袈裟,可是他并不是龙泉寺的住持苦海和尚。
“敢问法师尊号?”许琼抱拳为礼,他的称呼虽然客气,但态度明显有些倨傲。
不过和尚并不气恼,他低下光头,也向台阶走了几步,快要和最上面的许琼一般高的时候停了下来,许琼看见他脸上的皱褶已经一层摞一层,而他的眼神并没有丝毫的老态。
“贫僧空性,敢问小施主尊名?”
“小子许琼,愿听老法师教诲。”许琼默默让开,对着大殿的门作出请和尚入内的手势。
空性依旧不紧不慢道:“小施主请。”然后挪动着他枯瘦的身躯,淡定地走过许琼,推门进了大殿。
大殿里面毫无一丝灯光,佛前的长明灯也没有点燃,两人默默走了进去,在如来塑像的左右分找蒲团入座。空性盘腿坐下,似乎有些不怎么舒服,挪动了几次,许琼上前扶着他臂膀,直到他安静了,许琼复又坐下。
两人面对面地沉默了一会,空性不负许琼的期望,首先开口问道:“小施主,似乎身怀佛门宝物?”
许琼心不争气地紧跳了几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