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殷曦和一直惦着手中的骨笛不说话。殷少晨走到她身边,“我原以为你会抗争一下,没想到……哎,也是,你一向理智。”
殷曦和轻轻一笑,“我……不得不理智。”这句话说得风轻云淡,可殷少晨却听得心里一酸,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她对神魔之间的差别似乎没有以前那般在意了。这也让她更心疼殷曦和,自己身为祭司,一辈子就只能孤身一人了。可她却打心眼里希望殷曦和能找一个人携手共度余生,毕竟神生太漫长,有一人陪伴就不会显得那么孤寂。
然而,殷曦和与白玄却是有缘无份。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殷曦和的手,“这一次,你打算怎么打?”
殷曦和闻言噗嗤一笑,“还这一次,统共也就一次好吧。”
归元之乱时,西岭几乎举国皆兵,他们几个小的没人带,也跟着上了战场,虽然有各路叔叔伯伯护着,可也算是亲眼目睹过战争。
在那之后,六界太平,几千年来都没有动过武。所以算起来,这是殷曦和第一次自己领兵出战。说笑过后,殷曦和心中的紧张稍稍缓解。
七星岩,是神界联通人界的地方,也是神界的第一道关口。守在这里的,是天族的守军。说起来,那天也是凑巧,天帝风祎正在巡视此处,妖界就打了进来。
风祎冲在最前面,却被妖尊寮戎击伤。天帝受伤,这是大事,九位神君联手发了天地令,命各族派兵以卫神界。
自从在天地宝镜中看到风祎当年的所作所为之后,殷曦和就觉得他做事充满了阴谋,可自己这一次重伤醒来之后,耳朵里却再也没听到过什么重要信息。看到紫烟缭绕的七星岩近在咫尺,殷曦和将思虑放在肚子里,并没有冒然前进,而是命大军原地休整,然后派了一个祭司前去打探消息。
……
白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西岭离开的,他也不知为何前前后后殷曦和的态度会变化这样大,可深究原因,大约还是因为两个人之间有太多挑战,身份暂且不提,自己还曾带着大军打过她的家园……想到这一条,他就心中愧疚难捱。
但无论他怎么想,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去做……
他想,等一切安定了,他便卸下魔君的担子,然后跟着她再也不要分开。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了力量,也有了面对明天的希望。
他走回夜宫,这里已经重新修缮,可白玄看着修建得那大气磅礴气势丝毫不输天宫的寝殿,就觉得哪里都不顺眼。还是殷曦和所居的凝晖堂好,虽然没有什么装饰,却显得古朴中透着温暖,和她的性子一样,不爱喧闹只独自沉静。
他摇了摇头,心里想着明天就把这地方给拆了重新修,反正他们这些神魔修起东西来也不费什么功夫。然后提步离开,往书房走去。
司冉从暗处出来跟上他,看到白玄有些阴沉的脸色,心里不禁疑虑,明明走之前还是好的啊……
感受到他心情不好,司冉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走到书房后,两个人一坐一站,皆都沉默着,就这样直到黄昏。
天色渐渐变暗,白玄的身子藏在阴影之中,似乎已经坐成一尊石雕。
司冉摸了摸脖子,就在他以为白玄已经睡着的时候,听到空气中飘来一句话,“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他猛然回过神,才意识到白玄说的是什么,立刻回道:“已经确定,连山灯确实有两个,其中一个就在栖佘族。但是属下有一事不明……”他抬头看着白玄,书桌后的那个人正低着头看自己手中的瓷瓶。
“你讲”,白玄开口,他觉得自己需要找点事情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洞。
司冉深吸一口气,说道:“若连山灯有两个,那另一个究竟有何用?”
白玄微微抬手,点亮了一室烛火。他轻笑着,“连山灯嘛,据说能塑人……以精血为引,便能重塑一个你朝思夜想的人。”书桌上放着一盏青灯,烛火幽幽闪着蓝色的光芒,司冉看着灯芯,“风尹点燃这玩意究竟想重塑谁?”
“你说,栖佘族的那个谁那么急切想去风陵拿回连山灯,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白玄置若罔闻,反而自言自语。
……
风尹,女娲大神传人。她继承了大神的灵力和智慧,带着女娲族人在风陵守护着大神的子民。
比起神界来,她更喜欢人间。她总觉得这里更加真实,也更能感受当年大神布置一切的良苦用心。
女娲族与天族同源,是以都姓风。归元之乱前,风祎还曾劝说风尹回归天族,可被她断然拒绝。后来,这两位风姓首领更是因意见不合而不常来往。
风尹性格刚强,眼里揉不得沙子,平日里虽然不爱说话,却也没骂过人。可此时,她却站在祭台上发火。
月溶看着她眼中的怒火,想劝又不敢劝,毕竟是她失责在先,风尹没有罚她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我不过是离开几日,回来你们便告诉我连山灯丢了?”她虽然压着怒气,可声音中的寒意却让跪在地上的几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月溶忍不住解释,“魔族上次抢夺风陵,您打伤了那为首之人,我们便以为他们会消停一阵,没想到……”
风尹冷笑一声打断她,“你们是傻的,当人家魔界的人也傻?”她看着月溶,面露失望之色,“月溶,我原以为你是稳重的,没想到你也如此轻率!”
“属下知罪!”月溶单膝跪地,听着风尹的话感觉心都要碎了,自觉愧疚德无言面对。她是风尹亲自选出来的大祭司,自小敬仰风尹,已将她当成自己心中的不可动摇的天。
一年前栖佘族的郅起来攻打风陵,想趁着风尹不在夺走连山灯,熟料风尹当日便杀回风陵,反而将郅起打成重伤。郅起向白玄告状之后,白玄将此事放在了一边。
几日前,妖族攻入七星岩,风尹受命前去援护天帝。白玄看准机会,让司冉同两位长老扮成修仙之人,混入风陵。
趁着月溶和族内几位长老起了争执,也不知司冉使了什么法子,竟骗得风陵两位长老对他是心服口服,甚至被他哄骗着说出了出入祭殿禁制的法子。
之后,司冉便入了女娲祭殿,拿走了连山灯。而这一切,身为守殿人的月溶竟然在几个时辰之后才发现。可那个时候,司冉已经带着连山灯离开了风陵。
风尹深吸几口气,“月溶,你自己待在祭殿中,三年不得外出。其他两位,你们以后不必再做长老了。”
她还是火大,几千年的心血就这样毁于一旦,气得几乎想杀人,可想了想眼下的境地,实在不好冲去魔界再抢回来。这事本来错在她,连山灯本就为魔族圣物,她当年趁人之危抢了过来,如今说起来,不过是物归原主。
可没有连山灯,计划就要被打乱了,风尹心绪有些烦躁。她也不看跪着的几人,直接离开了风陵。
来到渡口边,寻了个酒馆就进去了。可灯火阑珊之中,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竟然举着杯对她笑。
风尹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冷声说道:“你不是应该在七星岩么,在这里作甚?”
那人轻轻一笑,绝美的容颜此时竟然显得有些温暖,他温好了酒,递给她:“阿尹,你火气好大。我来这里自然是等你。”
“天帝都被你打伤了,还在这里装无辜”,风尹一杯酒下去,心中怒火更甚。对面坐着的人,正是妖尊寮戎。
他一听,露出微讶的神情,“我打伤了风祎?怎么可能……”
风尹正在饮酒的手一顿,“他被你打成了重伤,我还纳闷你的功力何时见长,风祎虽然脑子有时候不太清楚,但法力修为却都不弱。”
寮戎神色有些凝重,“你知道我们妖界,虽有妖尊在上,却各自为政,比不得你们神和魔族那般统一。前几日,妖族几部连着起来说要打到神界去,我看他们胸有成竹,便由他们去了。后来,我虽然也去了七星岩,可我最近确实在不能动手,只在后面看着。后来,我就走了,我连风祎都没见上一面,怎么可能打伤他?”
一番话说完,风尹身上惊出一身冷汗,她实在不敢想天帝隐瞒事实,骗得神族诸部援助是为了什么。想到这里,她扔下酒杯就往外走。
寮戎看着她解开放在一边的披风,笑了笑,拿起来追着她而去。
被冷风一吹,风尹瞬间清醒,她停下了脚步,想揭穿风祎说谎,可是谁信她?搞不好还给她扣上一顶串通妖界的罪名。
她的步子慢下来,边走边想。这件事,几位神君可能不知情,因为他们都来自诸部族,不是很受风祎信赖。那么,只有天帝身边的祭司了……
想了想,她招了朵云便向七星岩而去,身后寮戎追上来,将披风罩在她身上,“这么大的风,也不怕冷。”风尹没心思搭理他,只想着风祎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寮戎见她如此,便也不打扰她,“你先去忙,若想找我,我就在风陵渡口。”说罢,便转身返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