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岩是三面环谷,共有七个大大小小的湖泊组成的一个巨大峡谷,从天上往下看,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盆。神界几路大军分布在东、西、中三个方向,背靠着绝壁千仞,被鬼界的白骨大军一波一波得冲击着不停的向后退却。
这些白骨们似乎没有自己的意识,只知道不停向前向前,就像傀儡一般,见人就砍,毫无差别,他们的身上带有尸毒,毒液若是滴在神族士兵的伤口上,那一整块皮肤就开始变黑变烂,神族的自愈都无法使其停下。军医和祭司忙个不停,各种疗伤术都用上了,可是比不上鬼族那边的凶猛攻势,神族士兵一个个倒了下来,情况变得越来越危急。
就在此时,殷曦和的咒语已毕,殷少晨手中的火也落下最后一道,整个七星岩忽然就被一条巨大的火龙点亮了。那火龙随着殷曦和手下的结印,竟像是活了一般,怒吼着冲向了鬼族的士兵们。扑天的热浪让神族士兵们不由得向后退,峡谷中的将士们都被这条火龙惊得不知该做何表情。
殷曦和的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她咬着唇,拼尽全力操控着火龙吐着火焰,燃烧着源源不断的那些白骨傀儡,火焰所到之处,白骨便化为粉尘。巨龙呼啸着,在半空之中盘旋着,它以绝对霸主的姿态俯瞰着这些如蝼蚁一般的白骨们,不屑地吐着口中的幽冥之火,将其烧得渣都不剩。
青丘的那位国师姜空,刚刚没有躲开,被火龙的尾焰烧焦了头发,可此时他却已经顾不得许多,再也按捺不住脸上的激动之色,抓着一旁的将军说,“我没看错吧?我真的没看错?”
那位将军也是一脸震惊,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火龙在天上飞来飞去,口中喃喃道:“你没看错,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神族之中许多人不明所以,可有些年岁的人却早已认出在天上飞的这玩意是神族已经失传的赤龙术。相传赤龙乃为九龙之一,后来因为脾气暴躁,和银龙打架输了,一气之下便出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可赤龙一走,与他相关的赤龙术也随之失传,因赤龙术是召唤术之一,神族法力高深一些的人会以幽冥之火为引,召唤出赤龙或赤龙的分身来协助战斗。但是赤龙性子暴躁,又十分惫懒,是以十有八九召不出来。
但是也有人成功过,赤龙还没出走之前,青帝就召唤过他。青帝是个天才,能自己引出幽冥之火而不需借祭司之力,是以轻轻松松就召出赤龙和他的八个分身来协助自己打败了叛乱的月颍一族。可赤龙走后,神族再也没有人能将其召唤出来,别说赤龙了,就连他的分身也再没见过。
可此时,他竟然被两个年龄加起来不到一万岁的小姑娘给召唤出来了。梅洲的一位将军一边摸着自己被烤焦的胡子,一边激动得追上去喊,“是赤龙!竟然是赤龙!兄弟们,冲啊!弄死这帮小鬼子们!”
姜空手中又出现一团幽冥之火,他心里暗恼自己当了国师几万年,咋没想过用幽冥之火召唤一下赤龙玩玩。这下,让一个小辈抢了风头,他很不爽,脸上就阴沉了几分。掌心之上的幽冥之火随之变成了深紫色,飞窜着向鬼族的白骨们烧去。
烧死你们这群龟孙子,气死我了,早知道这火有这么大威力,老子就是耗尽法力也要烧死你们!姜空心里恨恨地道。
而其他神族将士,不管认识不认识赤龙,此时都精神大振,除了受伤在一旁的,都拿着武器冲了上去,各个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一时之间七星岩中光芒大盛,白骨军们在神族猛烈的反攻之下,再也没了刚刚那般攻无不克的势头,一点一点的弱下去,最后一股白骨傀儡冲了进来之后,赤龙猛然俯冲过去,连幽冥之火都不用,直接用自己的身体将它们烤成了灰烬。
神族,大胜!
殷曦和耗尽了法力,她本就没有恢复到最近状态,这一番折腾下来,竟然有些费尽心力的感觉。可当她收了印之后,发现赤龙竟然没有回去,反而继续盘旋在天空之上。殷曦和有些奇怪,她抬头看着那巨龙,巨龙睁着有些困倦的眼睛,也盯着她看。
一人一龙就这样互相看着,一旁神族大军的欢呼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们。过了许久,殷曦和看到那龙似乎张了张口,一个极其细小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你这小姑娘有点意思,要不是察觉到一神一魔两股力量都喊我,我才懒得理你们。”
殷曦和也开口,用只有自己听见的声音说,“谢谢前辈了。”说完她笑了,她肯定赤龙能听到。赤龙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又是一团火云从他口中喷出,他斜睨了殷曦和一眼,“小姑娘,天赋有时是好事,有时却是坏事,好自为之吧。”
说完,翻了几下,便飞入云中再也不见。
殷曦和捂着心口,虽然觉得累,全身都没有力气,可灵魂深处却始终有一股暖意在支撑着她,这是白玄的那半个元神之故。
想到白玄,殷曦和甚至没了心思随着他们一起庆祝喜悦。此时天色已晚,神族诸部都决定在七星岩歇息一晚,第二日再启程返回。
战场已经被祭司们收拾干净了,紫烟散去,月光洒进七星岩,湖泊之上泛着凌波。累了几天的将士们点燃了篝火,有的载歌载舞,有的只是围着火焰聊天。
看着已经被围得无法脱身的殷少晨,殷曦和一笑,转身悄悄离开。她来到最西边的悬崖之上,这里是七星岩最高的地方,站在此处,竟有一种能伸手摘星的错觉。
她累极了,便直接坐在地上,看着月亮发呆。
白玄……你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和我一样看着天边的月亮?可想完自己又笑了,魔界和神界日夜颠倒,此时魔界应该太阳初起,哪里能看到月亮呢。
可心口却是抑制不住的疼,渐渐弥漫到全身,她伸了伸手握住一把空气,从开始到现在,什么都没抓住啊……到底是从何时起,心底之中就有了他的投影?
也许是从初见时起就对他有了不一样的关注吧,别人都是由爱而生恨,自己却是因恨而生爱。从袖中掏出他赠的骨笛,轻轻抚着上面的纹路,只觉得记忆之中似乎见过这东西。再仔细得看一看,殷曦和顿住了……竟然是他!
记忆一瞬间被串起,怪不得自己总觉得白玄眼熟,几千年了,相貌总会有变化,原来他们早就在三千年前就见过!
……
归元之乱最开始的时候,殷曦和与哥哥殷朔清虽然还小,却也因为族中大多数人都去打仗,他们这些小的无人教导,便被丞相姬堂带到了战场。
殷曦和跟着将士们一同起居,一起打仗,同进同出,那时她不过一千来岁,看上去就像人界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本来应该是养在深宫之中的小帝姬,此时却和大多数将士们一起任劳任怨,不见半点娇奢之气。将士们看在眼里,心里却是佩服她的。
后来有一次,殷曦和领命带着一小队人马前去探路。在白雪皑皑的京平原上,却遭遇了魔族的埋伏。十几个羽族精英拼了性命杀出一条血路,让殷曦和逃走。
她压下心中的恐惧,一路从京平原逃到了澈溪,眼见没了路,心一横就准备跳河之时,却遇到了一个白衣青年。
殷曦和那会虽然法力不高,却一眼看出那白衣青年是个魔。心中暗叹自己真的是时运不济,可那白衣青年却看着她笑了,“竟然这么小。”
殷曦和手中掐出一个诀,可还没掐成,就被白衣青年打断了。他剑眉入鬓,肤色雪白,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如玉公子,可那一双眼睛却深邃且犀利。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笑,“你不动手,我也不动手。”殷曦和睁大了眼睛看他,“真的么?”
白衣青年点点头,“你这么小,跟你打太没风度。”看着她身上血迹斑驳的样子,又看到她略带惊恐的眼神,又好心地指路给她,“往西跑,那边是神族的营地。”
殷曦和深深看他一眼,看到他腰间的玉佩,记在心里转身跑开了,留下身后的白衣青年笑着摇头。
……
她看着骨笛上的纹路,竟和白衣青年腰间那枚玉佩上的一模一样,再想想那双眼睛,就明白,那一日的白衣青年,就是白玄。
三千年未见,他的脸早已不复当年那般雪白,容颜也染上了些沧桑;殷曦和也渐渐长大,眉眼都长开了,再加上她在归元之乱后性情变得更加沉静,与从前可谓是判若两人。
三千年,记忆都变得模糊起来,沧海桑田之后,他们虽然不记得那个雪地里的初见,却最终还是遇到了。
殷曦和心中酸楚难耐,眼泪一滴滴地掉在骨笛上,她怕哭出声引来人,用手捂着口鼻,就像是受了伤的小猫一样,轻轻抽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