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女名叫殷少晨,是殷曦和的堂姐。她的身世比殷曦和更惨,父亲是西岭国君的幼弟,但是在那场神魔之乱中,她的父母皆亡。
殷少晨生来便俱沟通天地的能力,这是一族大祭司才能拥有的力量。作为玄鸟族祭司,她长年居住在皇宫最高处的星台殿中。殷少晨三百岁成年之时,上一届的西岭国国师羽化,临去前将国师位传给了她。
少年国师皱眉:“可不是他,还能有谁有这毁天灭地的力量,又有谁能让神界如历劫一般振动不安呢?”
殷曦和沉默,复又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事也只是咱俩的猜测。现在说出去,别人定会以为你我疯了。但是……”她沉默一瞬,又道,“看起来,这位魔君与此事无关。过几日,我自去查探一番,也好放心。”
殷少晨始终冷清的面容有些微讶,“你要去找他?这不是小事,你一个人还是小心些为好。”
殷曦和漫不经心地说:“我知道分寸,放心吧。”见她如此,殷少晨不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玄鸟一族,是神族之中最古老的族群之一。他们诞生在天地初开之时,后来玄鸟的祖先大战凤凰与孔雀之后成为了羽族之王,长居海外洛洲之上。因玄鸟祖先降生在西岭山上,便以西岭为国号。
海外十洲中,与洛洲最为相近的是锦洲。与西岭不同的是,锦洲这片土地上,有三个不同的国家,分别是兰西、蒲路以及奥狄。
兰西占据锦洲最大的地方,可实力最强大的却是奥狄,蒲路长期中立,却在前些年与天族联姻。归元之乱后,奥狄隐隐有一统锦洲之意,意指兰西。兰西的丞相多方周旋,使得锦洲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和平。
兰西的丞相梅策文是一个长相十分清俊的青年,他八面玲珑,心机深沉,周旋在诸国之中,颇得众位神女的喜爱,人送称号,“蝴蝶丞相”。
年前,这位蝴蝶丞相飞到了西岭,隐隐透出想结与西岭结亲的意思。殷曦和的父君殷申当时虽然婉拒,私下里却认真思考起来。
兰西的太子是位十分能打的女神,而他们的二王子则温文尔雅,品性相貌无人不夸,是神界里难得一见的好青年。
殷申的一双儿女,长子殷朔清每日里花天酒地,几乎见不到他的踪迹,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而小女儿殷曦和却承担起了本该由兄长承担的政务,仿佛他二人身份完全对调。
看着少年老成的女儿,殷申却十分头疼。她能帮着他处理政务,协调宫中的一切,唯独不耐烦他提起亲事。每次说起来,她就说,“若女儿嫁了,谁来帮父君呢?哥哥么?那父君恐怕老得更快了……”
殷曦和性子沉静,说好听些是娴静,可熟悉她的人知道,她的性子并不像其表现出的那般淑静贤良。
也许是羽族的天性使然,殷曦和极度喜爱华服,她的衣饰无一不精致奢华。那些繁复而又华丽的衣饰并不让人觉得她恶俗,反而衬得她更加优雅矜贵。
此时,她正站在西岭国日常讨论政务的地方,处理每日的政事。
“殿下,明日兰西丞相便要来访,您看……”曾霁将兰西的国书呈上,殷曦和接过来,笑了笑,“殷朔清在哪里?”
太子身边的文官章辞低下头,“臣不知……”
“你是他的掌案?你跟我说你不知……呵呵”,殷曦和脸上的笑不见了,章辞的汗一滴滴的掉下来砸在地毯上,“臣惶恐……”
“今日日落前寻不到你家太子……”,年少的帝姬复又一笑,和颜悦色地看着章辞。
这位可怜的掌案恨不得钻到地里,“臣定会寻到太子殿下!”
半天不闻动静,抬起头来,哪里还有帝姬的身影。
曾霁看着他,有些不忍心,将帕子递给他,“帝姬与你说笑,你也别怕,去太子日常爱去的地方寻一寻。”
章辞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你知道的,帝姬从来不与人说笑的。”
……
第二日傍晚,已是暮色昏昏。
交明殿中却灯火辉煌,西岭太子设宴款待兰西丞相。
殷曦和端坐着,看着殿内与羽族几位少主相谈甚欢的蝴蝶丞相梅策文,端起酒杯,拿袖子掩着轻轻抿了一口,“蝴蝶丞相,果然名不虚传……”
殷朔清转头看她,“怎么,你看上他了?那我今晚打晕他,给你送到凝晖堂?”曦和唇边的微笑没了,“殷朔清,父君房间里那副上古宝剑是被你拿走的吧?”
“曦曦,那个……咱们有话好好说。”殷朔清十分狗腿的笑着,然后帮殷曦和斟了一杯酒递到她面前。
看着殷曦和接过酒杯,他又补了一句,“可是妹妹你,对男人怎么那么排斥?莫非妹妹你……”,殷朔清夸张地用手捂住嘴,睁大了眼睛,“有断袖之癖?”
“我听说近日里西海出现了一位教席先生,却只教西海三公主……最后,教着教着……”殷曦和斜睨他,眼睛里闪着一丝不怀好意。
殷朔清脸色一变,马上作哀求状,“好妹妹!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殷曦和笑着看他,“你说,父君是拔了你的鸟毛呢还是将你用鞭子抽一顿呢?”
她将手覆在殷朔清冰凉的手上,笑得十分和煦,“我喜欢哥哥的羽毛呢,正好最近要做一副新的头饰,哥哥的尾羽真是最好的点缀。”
殷朔清跳了起来,手指颤抖,指着殷曦和,“你!你……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狠辣的妹子!”
“呵呵,我又怎会有你这般无能的兄长……”殷曦和不理他,继续斟酒。
一旁的众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梅策文看到了,端着酒杯走过来,“梅策文见过太子殿下,曦和帝姬!”
殷曦和抬头笑了笑,却还是坐着没动。梅策文却也没有在意,跪坐在她对面,“曾听闻帝姬容姿秀丽,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可尽信,帝姬的容貌已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梅丞相,请教一件事……”殷曦和轻轻开口,眼神却瞄向殷朔清。
“帝姬请说!”梅策文看着她,眼神发亮,清俊的容貌衬得他含情脉脉,却被殷曦和无视。
“究竟是我好看呢,还是我哥哥好看呀?我记得你上次夸我哥哥长得是六界难寻……”殷曦和笑得十分真诚,看上去甚至有些天真。
梅策文一噎,这话说的早了,他差点都忘了。而且他上次来西岭的时候这帝姬根本不在场,她是怎么知道的。
殷朔清无奈叹口气,自家妹妹天赋异常,从小就能听到别人听不见的声音,他和梅策文的对话被殷曦和听到他毫不奇怪。
“哦,看来我俩长得都很好看咯。不过我觉得这六界最好看的人呢,恐怕只在梅丞相的口中了。失陪了”,殷曦和放下酒杯,起身离开了交明殿。
梅策文脸上还挂着笑,他实在没想到这个常年隐居深宫的殷曦和是这么个性子,看来要改变策略了。
殷朔清看他这样,有些过意不去,“我这个妹妹,自小就这样,但是心地却最善良不过了……”
……
殷曦和从交明殿出来,一个人慢慢地向凝晖堂走去,却在园子里拐了个弯,走到了星台殿。
烛光下,殷少晨正拿着棋子盯着棋盘犹疑不定。
“怎么?在打棋谱?”殷曦和走过去坐下,也看向棋盘,这一看却发现殷少晨并不是在研究棋谱。
“我在测算……”殷少晨开口解释,“这是师父传给我的”。
殷曦和仔细一看,棋盘也不是寻常的。看不出什么材质,像是奇石,却更像是玉。遍布其上的经纬线更像是一道道天轨,经纬之上的棋子则是一颗颗星辰,看上去浩瀚而又神秘。
随着一颗颗棋子落下,殷少晨脸色越来越白,最后她将手中的棋子全都扔进棋盘,“不算了……”
“可是发现什么?”殷曦和神色也凝重起来,“有什么不好么……”
殷少晨紧闭双目,深吸了几口气,“无事,我学艺不精,难以窥测天意。”
“还有令你为难的事么?我瞧你明明看出什么。少晨,你还需要瞒我么?”殷曦和捡起棋子,看着殷少晨。
“我……”白发祭司皱了下眉,“我只是不能确定,曦和……若有一天要牺牲你来成全六界,你会怎样?”
殷曦和一顿,复又一笑,神态放松,“那多好啊,他们都得爱死我了。”
“不会有那样一天的”,殷少晨神色郑重,她实在不敢回忆刚刚看到的一切,六界危急,神界即将崩溃,唯有献祭方可稳定,而献祭的命格却是她面前的这位少女。
殷曦和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看着漫天璀璨的星河,沉默许久,“少晨,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笑着送我哦。”
跪坐在她身后的大祭司闻言一颤,她不知道殷曦和一语成谶,最后那一天,她真的是笑着送别她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