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想及K的提议便主动打破沉寂:“没什么要说的吗?”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在我感到焦躁时听到他说:“那天沈熹说,你心中藏了一个秘密。当时我想当然地判断你已经知道了我布局的经过,后来你那么大的反应也错误地引导我认为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直到这次来费城我忽然发现,原来我错得离谱。”
我的思维有些浑沌,几乎已经知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哪怕是由我先起的话头也依然害怕,那种心底最深处无法遏制的恐惧感,超过了我每一次在漫长的噩梦之中独自醒来的任何一个黑夜,那是被完完全全剖开的惊痛感。
只见他伸手向我,掌心轻抚我的脸颊,如此近的距离我才发现他的眼眸之中含着一束光,我倒影在其中显得消瘦而伶仃。他静静地望着我,气质清冷雍容,再开口的语气很淡:“苏苏,你到底,还想瞒我多久?”
我伸长了脖子将背挺得笔直,持着呼吸而问:“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不知道吗?”
茫然摇头,否认而出:“我不知道。”他将身体微微欺近,目光锁定我的眼睛,“那好,我说具体一点,比如,小芒果的事你要瞒我多久?”心头重重一震,张口欲辩,但他没给我机会,唇凑至耳旁清撩的话语抵进耳膜:“再比如,你会陷入深度睡眠这事又要瞒我多久?”
我不可控制地激颤起来,出来的语声里都带了颤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轻轻笑:“你可以继续否认,等鉴定报告出来后证实了我就带人回国,到时看你是决定要留在这还是跟我一起回去。”
我有些反应不过:“什么鉴定报告?什么证实?”
他轻吐了四字:“亲子鉴定。”这四字足以让我如坠地狱,茫然地看着那双黑眸,发现原来看似普通寻常的黑其实是幽暗,其中的平静也是敛藏了风暴。
“你不能......”我刚无意识地说出三字,就被他重重吻住,没有半点温存,只觉唇上被反复噬咬使我感觉痛意后他微微退开语声中多了一丝狠戾:“季苏,你最好不要尝试我能不能或者我敢不敢,但凡证实信不信我会让你永远都见不到她?”
我惊惶地看进他眼眸最深处,那里头的光束俨然清晰起来,那是明暗不定的逆鳞之火。他此刻撂下的话也并非威胁,但凡我若有一丁点的抵抗,都有可能被之焚烧殆尽。
再开口我的语气里多了无可避免的悲凉:“莫向北,你总是要用威逼吗?”他的瞳孔缩了缩,狠戾依旧:“如果只有威逼这种方式能够让你跟我回去,那我绝对不会吝啬去用。”
“混蛋!”一声低咒从门外传来,随即是砰声而响,一道身影从外面疾掠而来。我都没来得及看清就见眼前一闪,原本欺近在我身前的人被打倒在了地上。抬起眼见安东尼一脸怒色握紧了拳头立在床前,显然刚才是他动手将莫向北打下床的。
那一拳应是不轻,从地上爬起的莫向北嘴角微微撕裂而开,血丝看起来触目惊心。
等他站起来后安东尼就又挥拳而上,但这次莫向北有了防备,往旁边一侧身就避开了那拳,并且随即出手反击。我见过他与陆少离过招的场景,真打起来他的出拳速度极快,反应灵敏,安东尼只是看着高大实际上并没打架经验,三两下就被重拳击中腹部而痛得弯下了腰。
幸而莫向北在回了一拳以后并没有再追打,等安东尼缓过这阵痛后直起身来也不盲打了,只冷着声怒骂:“你想逼死她吗?明知道她会突然陷入深度睡眠这事了,还拿小芒果来刺激她,是不是非要她真的因为脑子里那个瘤而一睡不醒时你才来后悔?”
“你说什么?”莫向北浑身都散发着雷霆震怒一般的寒意,朝着安东尼大迈了一步,眼神凌厉而凶狠。惊悸间我将身体探出床外去拉安东尼的手,却被他给甩脱了回头就瞪我:“Susan,你就这点出息吗?有什么需要你藏着掖着一个人担着的?他是男人,五年前是他负了你,五年后他又这般可恶地来威胁你,凭什么还要将所有的苦果都往自己肚子里咽?”
我惊骇地仰头,无助而深刻地明白今天我逃不过去了。无论是事实还是真相,都将血淋淋地被揭开,除了心头的刺再深一分外,也必然将在莫向北的心上划下重重的一横。
果然,安东尼不管不顾地冲着莫向北扬起手指再次怒道:“假如知道今天你会是以这种方式来逼Susan,当初我就绝对不会跟你签那什么鬼协议来帮你度过资金难关。”
“K——”我扬声而唤,语无伦次地吼:“K你出来,把他带走。”
K确实立刻出现在了门边,他也不进门就站在门外,视线扫过我的脸后讥诮地弯了弯嘴角,然后轻扬语声:“安东尼,他们俩的事情你去插什么脚?”
“滚你的蛋去吧!”安东尼破口大骂,狠淬了一口在地,发着狠地说:“你跟他是朋友,但我和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Susan,就是跪下来求我,也不会跑去中国淌那浑水。K,你睁大眼睛看看,原来Susan是那么的明丽又动人,现在呢?苍白虚弱的像鬼!”
K走进门来,蹙起眉道:“那怪不了任何人,她会这样是因为她心里住了魔。”
忽然莫向北一个箭步上前揪起K的衣襟怒声质问:“他刚才说她脑中有个瘤是什么意思?”K面无表情地答:“就是字面意思。”
莫向北一拳头挥向了K的脸,颤栗地怒喝:“你胡说!”
K也毫不示弱地一拳打了回来,扎扎实实地打在了莫向北的脸上,“我是不是胡说你可以去查去求证,你不是连小芒果都已经在调查了吗?”
莫向北又一拳回打过来,将K的脸打得往旁一偏,“我把人放你这照顾,你就是这么替我照顾的?每年我问你关于她情况时为什么不说?”
K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阴狠而笑,双手握拳发出指节骨响,“你问我为什么不说?Jacky,我倒是要反问你,既然那么放不下为什么不来找她?既然那年明明已经到医院外面却不肯走进去看一眼?既然查出她父母被接来了费城也知道住在哪,为什么就不查得更彻底一些?一次次真相就摆在你面前,而你却不去深究,现在还来问我为什么不说?不妨这么说,于你我尽了朋友之谊,但于她我有愧,承诺至今都没有帮她解除厄运。”
“所以你连你们的女儿都要替她隐瞒是吗?”
“我们的女儿?”K重复了这五个字便来看我,可能是我这时青白着脸的样子太过吓人,他的眼神中也有了难得见到的忧色,听见讽极了的语调在空间徐徐钝响:“Jacky,我算是明白为什么Susan坚持不愿意对你说出真相了,也想明白为什么你做的亲子鉴定是小芒果与Susan的,而且今天你在明知她会陷入深度睡眠这件事之后,还以小芒果来威逼她。原来你到这时候还在想——小芒果是我和她的女儿!”
K失笑着嘲讽再道:“看了你们的这出戏有五年了,一路旁观过来总认为你爱她的念不比她浅,所以也一直怂恿她跟你直白。现在才了解一个事实,你不配爱她!”
说完他就转身朝我走来,一把将我从床上抱起语调却比刚才轻微了许多:“我带你走,保证从今往后没有人可以再打扰到你,小芒果也永远都会留在你身边。”
我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无助又无依地望着那双眼睛,里头自己的倒影像个萎缩了的影子,没有一点的生气可循。K抱着我直接往门外走,可没走出门就被一道身影拦住,余光中瞥见是陆少离。听见莫向北在道:“你不能带她走。”
K冷笑:“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这里的每一寸都属于我,要带个我的人走还轮不到莫先生来说话。”莫向北走近过来,“我再说一次,把她放下。”
“不放又如何?”安东尼也跑了过来,拦在K身前昂头挺胸,却被K低斥:“你那三脚猫的身手还是在一边呆着去吧。”安东尼恼怒地道:“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冷眼旁观?”
“不用你出手。”K安抚住安东尼后便沉冷转向莫向北:“今天Susan我务必会带走,等做完你的亲子鉴定再来找吧。”
陆少离立即道:“报告已经出来了。”
但K摇了摇头,那一瞬间我的心在惊跳,已有预感K下一句话会说什么,想要阻止但我除了抓得他衣襟的手更紧外却没有任何举动。听见......K在我头顶上方徐声而道:“Jacky,你要做的不是Susan和小芒果的亲子鉴定,而是你的。”
霎时,一切都变得渺小,甚至化为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