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昭蒋小义长这么大,没进过这种地方,一进监牢不由得一皱眉,这里潮湿一陰一暗,有一股说不出的臭味儿直刺鼻孔,热泪滚滚,心想:爹爹,你受的这是什么罪呀!您究竟犯了什么法,我一定要追问明白。牢头在前面引路,他在后边跟着,来到尽里头。那狱卒用手一指,“就是这个号,你看看吧。”
蒋昭紧走几步,手扶着铁栅栏,往里观看。因为刚从外边进来,什么也看不清,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辨清楚了。就见靠墙角有一堆草,旁边有个木头橛子,在稻草上倒着一个人,蒋昭仔细一看,正是爹爹蒋顺。就见蒋大爷蓬头垢面,颧骨突出,两腮深陷,衣服褴褛,透出斑斑血迹,带着三大件的刑具,跟当初真是判若两人。蒋昭一看,不禁悲伤起来:“爹,您看谁来了?”
牢房的静寂被蒋昭的哭声打破。蒋顺正倒在稻草上一胡一思乱想,他非常想念儿子,恨不能生双翅飞到儿子面前,在临死之前,爷俩能见上一面,说句贴心话,死也闭眼了。正在这时,听着撕裂肺腑的声音,蒋大爷睁眼一看,铁栅栏外站着个人:“你,你是谁?”
“爹,我不是您儿蒋昭吗?”
“是吗?”随着“哗啦啦”的铁链子声,蒋大爷从墙边站了起来,噔噔噔紧抢几步,来到铁栅栏前,把蒋昭的双手抓住,仔细一看,儿子已变了模样,长大成一人了。看着儿子,老头子心中刀搅一般,不由得热泪滚滚。“儿子啊,莫非在梦中不成?”
“爹,光天化日,乾坤朗朗,怎说在梦中?这不是做梦,这是真事。”
“我的儿……”蒋大爷说不下去了,蒋昭也哭,可哭着哭着回头一看,那牢头在身边站着,多这么个人说话不方便。蒋昭强忍悲痛从兜囊中又拿出五两银子来,递给狱卒,“老兄,求个方便吧。”
狱卒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吃惯了这碗饭,就知道会见者跟犯人有知心话要谈。这狱卒把钱接过来一笑,“不过,长话短说,越快越好啊!”
“好,好,一会儿就完。”
这狱卒转身走了。蒋昭看看身边无人,把眼泪擦了擦,“爹爹。您先别难过,您快把事情的真相对儿说清楚,您摊了什么官司?我好做到心里有数,救您出去。”
蒋大爷听完,迟疑半晌,唉声道:“唉,孩子。爹对不起你呀!”
这一句话把蒋昭说糊涂了,“爹,您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是儿子,您再不对也是我老子,有什么您就说吧!时间宝贵,越快越好。”
“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讲了。”
一年有人又来提媒,蒋顺的心被说动了。这媒人能说会道:俗话说“儿孙满堂,不如半路的夫妻”您现在多难呀,外边有买卖。家里有杂事,里里外外全靠您一个人张罗,您不娶妻,是怕您家少爷受气,现在孩子已成年了,满了徒回来,就要娶妻生子或者分居另过,人家能顾得过来你么?剩下你一个孤老头儿半夜得个急病,身边连照料的人都没有,到那时您就后悔了,不如找一个如意的夫人给您料理家务,您就能放心地经营您的买卖,我看您就别犹豫了,再过几年,岁数大了,诸多不便哪!
这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样一来把他说动了。不过他提了个条件,媳妇不管丑俊,人品要好,性情要一温一柔,保媒的答应了。
在扬州北门里,有位陶家,老陶头儿有个姑娘,长得非常好,当初定过亲,没等招亲丈夫就死了,其实是个大姑娘,年纪比蒋大爷小十六岁。蒋大爷一听便说:“哎呀,小得太多了,恐怕不般配。”
“不,大爷看您说的,小点算什么呢?再说,人家主动乐意,您还有什么说的?”
后来,蒋大爷同意了。挑吉日、择良辰,夫妻完婚。
过了门儿,老夫少妻倒也自有一番情趣。果然,陶氏人品端正,性情一温一柔,她首先提出来,咱家虽有钱,但不要又是丫鬟,又是婆子的,管吃管住拿工钱,那得多少钱啊!咱好日子要当穷日子过,我还年轻,家里这点事儿我全能料理,请老爷不要找别人了。
蒋顺一听,从这一点看,陶氏就是个贤妻呀,俗话说:常将有日思无日,莫把无时当有时。过日子就得一精一打细算,看来陶氏颇有眼光。大爷听了妻子的话,家里只雇个看门的老郭头儿,活儿全由陶氏一个人料理。除此,陶氏对蒋大爷是相敬如宾,照顾得无微不至,半年后,蒋大爷便放心地到外边去做买卖,十天半月不着家,有时甚至一个多月,他对陶氏是万分相信。
前些日子,蒋顺做了趟买卖,本来准备出去十天,但半道上出了点事,买卖吹了,便中途折回;另外,他心里也惦记着陶氏,急匆匆返回了扬州。到家已是点灯时分,他“啪啪啪”使劲地敲着门,里面没动静,他一想,大概是看门的老头儿睡着了,干脆,我越墙进去。他看看没人,双腿一用力,跳到院子中间,也没答理守门的老头儿,径直奔内宅。
一边走,还一边吵吵:“夫人,没想到吧,我回来了。”
哪知正走着,就听房内“扑通”一声,把他吓了一跳。好像发现一个人从屋里走出来,一眨眼又不见了。
蒋大爷想:莫非自己眼花了?怎么又没人了!心里想着,脚没停便进屋了,却见陶氏衣服不整,发髻散乱,床上堆着被褥,桌子上放着酒壶酒杯。蒋大爷一惊:“嗯?”陶氏向来不喝酒,她怎么喝起酒来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蒋大爷把包放下,往椅子上一坐,脸就沉下来了,“陶氏,方才谁出去了?”
“老爷,瞧您说的,哪来的人啊,就我自己。”
“不对吧,我明明看着眼前黑影一晃,眨眼就消失了,难道果真没人?”
“哟,老爷,看您说的,除我之外,并无他人呀。”蒋顺一想,也没准儿我外出上了火,看错了,也应相信自己的妻子,所以,也就不追问了。但看见桌上的酒壶酒杯,又问:“你素日不喝酒,这是怎么回事?”
“啊,老爷有所不知。每当您一出门,我就觉得苦闷,晚上睡不着觉,就借酒浇愁。虽然不会喝,但勉强喝两口,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以解心头的烦闷,没有别的意思。”
“哦,好吧,既然你愿意喝,往后我陪你喝。”蒋大爷没抓住什么真凭实据,也不好追问,这事就算过去了,可这天晚上,他们夫妻谁也没睡好,各自想着心事。蒋大爷心里很不痛快,本来不打算相信,甚至愿意自己看错了,但这事实就摆在眼前,一点错也没有,为什么陶氏一口否认呢?难道我们老蒋家要出现丢人现眼的事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