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倪鹏六神无主,他坐在院子里,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斗,杨端午去厨房煎药给何湘捷喝。
何湘捷身体不佳,家里的活都只能端午全包,她只等何湘捷醒来,便去镇上打听倪重阳的消息。
过了一个时辰,倪里正从镇上回来了,倪鹏请他来家里坐,端午扶着何湘捷起来。
“如今周炎拿的出物证,他爹喝过的药材是七叶一枝花,根茎上染有砒霜。周炎只是个孩子,孩子是不会说谎的,人证物证俱在,重阳这次只怕是好心办坏事了。”
“什么好心办坏事,重阳和那老头无冤无仇,如何会下毒害他?分明就是好心却遭人算计。我可怜的重阳,不行。我要去救他。”何湘捷又激动起来,大失往常的镇定和贤惠。反而有点象泼妇。
倪里正说:“其实我也很着急。”
“你有着急吗?我看这事,和丽君也有关系。那天,重阳说了,是丽君叫重阳去吃谢玉摆的饭局的。只怕叔叔你也是知道内幕的吧。”何湘捷什么也不管了,儿子都要落难了,什么妇道人家的礼仪廉耻,都扔一边先。
倪里正惊了一惊,笑道:“嫂嫂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家内子让重阳去吃饭,也是好心,被你说的好像是阴谋一样。你的心情我也理解,不过,重阳是我侄子,我看着他长大的,我能不着急嘛。可着急也不是这样着急的。”
何湘捷还要吵,倪鹏喝了一句:“妇道人家,懂什么?”
何湘捷眼睛红红的:“我可怜的孩子啊。”
杨端午说:“重阳哥哥现在何处?”
倪里正说:“暂时被关在县城大牢里。放心,我交待过了,不会亏待重阳的。”
杨端午淡淡一笑:“看来如今,叔父在镇上也认识了很多人。”
倪里正被说得心虚了,尴尬道:“鸡鸣在县里做铺头,我是他父亲,重阳又是他堂哥哥,自然是好说话的。”
“既然他做铺头,你让鸡鸣放了我儿子出来呗。”何湘捷心急如焚。
倪里正还没说话,倪鹏开口了:“闭嘴,急也不是你这样急的。鸡鸣只是个铺头,他有放人的权力早就放了。”
端午说:“婆婆身体好点了吗?都不要担心,我明天就去探望重阳哥哥。应该可以通融通融的吧?”她看向了倪里正。
倪里正点点头:“不过只能进去一个。这个我当然会帮你的。”
月栖梧桐。
马桐云坐在大院子的躺椅子上,嗑瓜子。紫薇给她摇着扇子。
“夫人,他来了,见还是不见。”紫薇俯下身,凑近紫薇的耳朵,问。
马彤云知道紫薇说的是谁,“我这个时候怎么能见他?”
“是。”紫薇会意,独自走到后门,四下看了看,打开了后门。
周炎站在那儿。
“紫薇姑娘,夫人呢?”周炎媚笑着。
因为还只有八岁,皮肤很好,笑起来在月光下纯洁无比,谁也猜不出,他竟然有一颗肮脏的心。
他长有一张骗人的脸。
“夫人都休息了,最近不能见你。这里是一百两银子,夫人让我交给你。不过,你可要记住了,切不可说错话,不然,”紫薇说着,停了停,眼神一犀利,然后说道,“只要你做的好,赏金还是有的。”周炎见马桐云没有来,很失望,“不,我要见夫人,我特意挑了这个时候来,没有人发现的。”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明事理,都说了夫人已经休息了。你莫要再嚷嚷,不然夫人不是好惹的。”紫薇说完,把那带银子扔出去,关上了门。
周炎捡起银子,数了数,正好一百两。这个时候是关键,马桐云还需要周炎的作证,所以,马桐云一分不少的吧银子给周炎了。
“马桐云这个骗子,竟敢想拿银子就打发我走。”周炎气呼呼地边走边骂。正好被同样也是偷偷来的谢花宝看到了。
谢花宝打扮得很低调,甚至连轿子都没坐就来了。
“怎么你不认得我是谁了么?”谢花宝见紫薇不开门,很是生气。
紫薇见是谢花宝,连忙让奴婢去开门。
“你夫人呢?”谢花宝一脸怒容,一进门就朝院子里走。
紫薇忙福身:“奴婢这就去禀报夫人。”
“不必了,不要惊动你们老爷。我直接去马桐云房间里。”
谢花宝说着就大步走进去。
陈宅很大,自从马桐云做了夫人后,喜欢奢华的她让陈老爷把宅子院子都大大整修一遍,增加了好几道楼台亭宇。池塘都被凿开了好几处,假山幽幽地在月亮下发光。
马桐云早听到谢花宝的声音了,她走出来,站在月光下,披着深褐色兔皮大氅,头发盘起来,看到谢花宝忙给紫薇使了个脸色。
紫薇会意,连忙去关掉小院子的门,并且站在院子门口把风。
如果陈老爷此时进来,紫薇会提前告知让马桐云知道。
“陈夫人,你也太过分了,我和你说过,不可以动倪重阳,你竟然这么地加害他。”谢花宝气乎乎地说。
马桐云偏过头去,看池塘上的假山:“谢小姐,当初我们都是说好的,要让倪重阳和杨端午走投无路,可没想到,这么快,你家哥哥谢公子就偃旗息鼓了。你没有办法打击他们,我马桐云有。我这可是在帮你呀。”
“你真无耻。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帮了。我哥哥也没有偃旗息鼓,他有别的打算。可我们还没动手,你就加害倪重阳了。”谢花宝眼光一冷,“马桐云,你不要以为你这些小把戏,可以瞒得过我。那个孩子是你的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哦,你见过周炎?”马桐云一怔。
谢花宝勾起嘴角:“他刚刚还来过。别人猜不到他是谁,可我能。”
马桐云和谢花宝四目相对,却被谢花宝的自信给击败下来。
她笑道:“花宝,我们是同一阵线的战友,你该不会要为了一个男人,而出卖我吧?”
谢花宝冷笑道:“马桐云,我要对付你,太容易了。我今天来,就是要警告你,如果倪重阳少了一根毫毛,你绝对不会活在这个世界上。”
话里透出来的寒气,惊的马桐云浑身一颤,好像被迎面的冰片打了似的,脸上也火辣辣地疼,她迎合着说:“其实我这不是为了成全你的计策吗?是你说的,要报复杨端午。杨端午最爱的人,是倪重阳,你打击了倪重阳,不也就报复了杨端午了么?”
“你错了,杨端午是杨端午,倪重阳是倪重阳。你好自为之。”谢花宝扔下这句话后,就拂袖而去。
次日一早,公鸡才打鸣,杨端午就起来了,除了给公婆做了早饭,打了两斤米酒,一盒糕点,五匹棉布,就坐上昨天就联系好的马车,去镇上了。当然,倪里正昨夜就睡在镇上。
杨端午和倪里正联系上了,倪里正也联系上了儿子倪鸡鸣。杨端午把带来的东西都给了倪鸡鸣,倪鸡鸣把米酒留下了,糕点和棉布都分发给了牢房里的看管。
杨端午知道,出门在外,凡是求人,都要意思意思,这点礼节她懂。
这才得了便利,她一个人进去,看管的把她带到一间单人牢房里,铁门打开,牢房里面还有床呢,倪重阳穿着破烂的囚衣,正歪在床上。
看来,因为倪鸡鸣的关系,倪重阳在牢房里并没有受苦,杨端午这才深吸了一口气。
“端午,你怎么来了?”倪重阳连忙走过去。
光当!
牢房的门给关上了。
杨端午握着倪重阳的手,深深地说:“重阳哥哥,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打你?”
“没有,他们对我比一般的囚徒要好。据说是过几日要开审。”倪重阳装作若无其事,“放心吧,我又没杀人,就不会有事的。”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杨端午抚摸着倪重阳的脸,“你今天吃了什么?怎么瘦了?”
“在这里还能吃什么好的。也就是将就几日罢了。等开审后,我就会被释放的。”
倪重阳从地上捡起一块破布,擦了擦床板,杨端午和他挨着坐下来。
“重阳哥哥,你还后悔做好事吗?那个周炎,分明就是算计你的。”杨端午恨恨地说,“我猜,是他自己害死了他爹,加害给你。”
“就算出了这样的事,可以后遇见穷苦的病人,我还是不能见死不救的。”倪重阳具备天生的医者仁心,当他看到病人的时候,金钱和仇恨,就都不在他的眼里了。
他想到的只有一句话,就是,他要治好这个病人。
“重阳哥哥,你和我说说,怎么才能验出,七叶一枝花的根须,不能染上砒霜了再下水呢?”杨端午问,“我想了一整夜,你给周炎的七叶一枝花,当时还是生的,你走后周炎才拿过去煮成药汤的。这是周炎的供词。叔父告诉我的。”
倪重阳听懂了:“你的意思是,如果能证明,七叶一枝花在未煮之前,是不能和砒霜一起的,那就说明,那砒霜是后来周炎煮药的时候,周炎放进去的?”
杨端午点点头:“可惜我并不懂药,不然,一定可以证明这事。”
“这容易,只要找到七叶一枝花,此草药一般溪水边才有,并不常见。可是此药草吸水性很强,若是根须染上砒霜,砒霜能溶解于水,而根须储水最多。所以,砒霜若是染上此药,此药必死。若是死了,就不能煎出药材的味道。”倪重阳解释说。
杨端午沉思着:“重阳哥哥说的在理。可若是周炎说他并不懂药,还是拿了这染砒霜的七叶一枝花煎了呢?”
“只要能开馆验尸,在死者的胃部取出七叶一枝花,就可以知道是在煮前放的砒霜,还是煮后放的砒霜。”倪重阳说,“只要是懂医的,都知道七叶一枝花的习性。到时候可以找一个靠谱的来做见证。”
原来懂医术的这么好,杨端午和倪重阳紧紧抱在一起:“重阳哥哥,我一定能救你出来的。”
“端午,那七叶一枝花并不好采摘,你可要小心啊。你并不会游泳。”端午临走前,倪重阳再三叮嘱道。
端午走后。
牢房内,两个狱卒围坐在桌子前,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这看守牢房,是最苦的差事之一,没日没夜的,惹的看牢房的士兵,也常常拿牢房内的囚犯出脾气。
“看什么看,没你什么事!”看管倪重阳的狱卒冲着倪重阳黑了一脸。
倪重阳淡淡一笑,转身便躺了回去,准备休息下。
忽然,刚才动怒的狱卒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邻座的另外一个狱卒大惊失色,却又束手无策。
身为狱卒,地位是很低的,狱卒的生死,有时候竟还不如牢房内的囚犯。
“快放我出去,我会治病!”倪重阳见状,大声喊道。
另外一个狱卒表情痴痴地望着倪重阳,可就算给他两个胆,也是不敢把倪重阳放出来的。
见狱卒无动于衷,倪重阳显然声音都高了。
“你再不救人,他就死了!”
终于,这狱卒将伙伴的身体挪到了倪重阳的面前。
隔着牢房的紧锁,倪重阳清楚的看见,地上狱卒牙关紧闭,双手紧紧握成拳状,似乎随时与他人斗殴一般。
但倪重阳明白,这是脑卒中的表现。
“快快,给他指尖放血!”倪重阳伸手比划着。
可这狱卒根本不明白,也看不懂倪重阳的比划。
时间不等人,倪重阳将手伸出牢房,将地上的狱卒拉到了跟前。
倪重阳快速的取下头上的发簪,用尖头刺破了狱卒的两个中指指尖。
“快,帮忙把瘀血挤出来!”倪重阳指挥着说。
边上的狱卒似乎一下子变成了倪重阳的学徒,很是听话照做。
躺在地上的狱卒却仍然丝毫没有反应。
“水沟穴!”倪重阳用手指狠狠的掐了下狱卒脸上的穴位。
终于,躺在地上的狱卒,慢慢的醒了过来。
从此,倪重阳在狱中的生活,过的比原来舒服多了。
“来,倪神医,吃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