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江影一边示意覃鹰坐下，一边自己慢慢躺在了躺椅上，然后她才对覃鹰说：“来——说说你的体会。”

　　“第一，不大包大揽，给队友发挥的空间。”覃鹰不敢墨迹，他简明扼要地答，“第二，我并非不可或缺，也不是可有可无——我只有待在场上，才能使球队有更多选择。”

　　张江影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她满意地点点头，示意覃鹰继续看比赛。

　　张江影认真地看了几分钟比赛——她看到了，杨帆远在西雅中学足球队的大禁区前沿，被放倒两次；她也看到了，王弋昊两次都把直接任意球机会，给踢飞了。

　　张江影叹了口气：“这个‘独帆’的进步真是不可思议，许铭义已经上心了——你怎么看？”

　　“过了明年暑假，谢经理把他和我一起弄回来？”覃鹰难得地在姑娘面前，调皮一次。

　　但是覃鹰马上就看到，姑娘用力地捶了一下躺椅扶手——覃鹰闭嘴不敢再说了。

　　张江影却并不生气，她正色道：“你的人生你自己选——记住，你不欠任何人的。你健康快乐，就是我们对你最大的期望！”

　　覃鹰赶紧点头：“姑-娘！您放心，我是真爱踢球，不然我不会去星沙——不然，我就赖在家里，打发这一年时间不好？”

　　张江影点点头：“都随你！我明天就去美国治病了，你也回星沙去吧——拿个冠军来，也让我稀罕稀罕……”

　　覃鹰忙应允：“这必须的！姑-娘您还缺冠军嘛……”

　　“缺呀——你怎么知道我不缺呢？”张江影答得很平澹，她咳嗽得却是很厉害——等她缓过劲儿来，她才接着道，“那年世界杯，我下半场才上——最后，我们是倒在点球大战上了……”

　　覃鹰静默，但是他并没有等到姑娘的下文——姑娘已经在认真地看球了。

　　这次，是杨帆远突到底线，又造了一个角球——这次，王弋昊终于没有去罚这个角球，他跑进了对手的禁区里。

　　跑上来发角球的是丁徐诺——金韩壹还是没有上来，他接替王弋昊指挥着防线，防止对手偷家。

　　“姑-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待在场上，把冠军亲手拿回来！”

　　张江影点点头：“如果你在，不管是你来争顶，还是你去拉扯——王射天都不会这么费力不讨好！”

　　覃鹰看到了，王弋昊孤身陷入在对手的肌肉丛林中——他在跑动寻觅战机，他也在拉扯中挣扎摆脱，他那张酷帅的脸上，比平时多了些红色的血痕。

　　这确实是，王弋昊少有的拼了命却无所获，想进球而不得的比赛——他竭尽了全力，但是运气不在他这一边。

　　如果覃鹰在的话……，但是，没有如果。

　　“小兔崽子，你说的对！一家人就该彼此成全彼此成就——你确实不是不可或缺，但是有你的家，会更暖和。谢谢你啊，让我当了你这么多年不称职的监护人。”张江影难得地，充满深情地看着覃鹰那张熟悉而又变得陌生的脸，“许久不见，你又长大了！”

　　覃鹰浑身一颤——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中雅附中足球队进球了！

　　“漂亮！”张江影勐地一捶躺椅扶手，然后她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覃鹰赶紧上前，他要帮姑娘拍后背，帮她顺过这口气——这次，姑娘没有阻止她。

　　屏幕上的镜头给了王弋昊——他快速地、夸张地直冲北看台而去！他一边跑，一边脱下了上衣，露出了穿在里面，画有图桉的背心。

　　“进球的不是杨帆远吗？他这是咋了……”覃鹰脱口而出。

　　张江影缓过一口气，她看着屏幕上在奔跑的王弋昊，她看清了王弋昊那件背心上的图桉，她笑骂：“不愧是徐安权家的兔崽子，会搞事情。”

　　覃鹰定睛一看，他的眼泪又下来了——王弋昊的背心上是手绘的一丛玫瑰，下有星空色的大字“有你，我们更精彩！”

　　覃鹰哪还能不明白——直播间镜头的是陶明侃负责的，他的镜头切得如此及时；再加上王弋昊如此渴望进球的表现——这就是他们早就准备好，要演给他看的呀！

　　果然，陶持一那甜甜的声音，适时响起：“都说10号王弋昊擅长表演，但是客观地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疯狂地庆祝进球——他正在冲向北看台，他想表达什么呢？”

　　覃鹰的眼泪影响了他的判断力，但是张江影能看得到更多东西——真正进球的杨帆远，也是在跟着王弋昊，一起冲向北看台，但是他没有脱衣。

　　杨帆远这孩子总能遵循他的感觉——刚刚那个进球就是如此。

　　当王弋昊从肌肉丛林中拔地而起，狠狠甩头砸中足球的时候，杨帆远正在把盯防他的防守队员，带离小禁区。

　　当守门员用拳头，把王弋昊的头槌攻门，给挡出来的时候，杨帆远却又折返了回来，把球给撞进了球门！

　　谁也不知道，杨帆远为什么会选择折返——但是，他就是那样折返了！他在不可思议的时间，出现在了，恰到好处的位置！

　　而且，折返的杨帆远，甚至都来不及做出，一个完整的射门动作——他就是那样，用膝盖把球给撞进了大门！

　　现在，杨帆远也是如此——他没有去庆祝自己的进球，他只是在跟着王弋昊，与王弋昊一起冲向北看台。

　　他的表情在告诉张江影——他并不知道王弋昊在做什么，但是他知道王弋昊，需要他的跟随。

　　张江影又用力地拿手捶了一下躺椅扶手，她并没有说话——她只是有些期待的看着，屏幕上的球场北看台。

　　球场北看台上有星火球迷协会的五十多名成员——他们粉红粉红的装扮，早就在告诉人们，他们是有备而来。

　　当王弋昊冲到的那一刻，粉红的“星火”开了嗓：“风雨彩虹/铿锵玫瑰……”

　　陶明侃此刻应该是，亲手执掌了镜头——那直播屏幕上的画面，绝对出自大师手笔。

　　他镜头下的直播里——没有桑珊和历鲲鹏的一脸错愕；没有其他星火足球小将们在追着杨帆远跑，去庆祝他的进球。

　　直播里，只有张开双臂，滑跪而来的王弋昊——他胸前的背心上，手绘的那一丛玫瑰，在镜头下显得，如此娇艳而富有生命力。

　　直播里，是擂动战鼓，铿锵有力地击打出《铿锵玫瑰》旋律的红衣徐芊芊——在她的身后是粉红粉红的“星火玫瑰”们，他们拿着话筒，在吼着不是战歌的战歌。

　　歌声从他们的嘴里，从他们腰间的“小蜜蜂”里，从他们的胸腔里喷薄而出：“一切美好只是昨日沉醉/澹澹苦涩才是今天滋味……人生苦短哪能半途而废/不气不馁无惧无畏……”

　　直播间的弹幕静止了，尽管大部分观众不知道这是在上演哪一出。

　　直播里，只有随着王弋昊狂奔而至，滑跪而来的杨帆远和星火足球小将们——还有那响彻天地的铿锵歌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