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掀开车帘,看到吕氏蹲在马车前查看地上的血迹,李嬷嬷在后面打着灯笼,柔和的灯光映衬出吕氏目光中的专注。
吕氏抬头看到了许诺,站起身来,扶住她:“怎么跑去了车里,没有乱动什么吧。”
许诺摇了摇头,扶着吕氏的手跳下车,将手中的帕子打开,递给吕氏。
吕氏眼睛一亮,招手让李嬷嬷把灯笼拿近些,只见手帕上有半条棕黄色的昆虫腿。
“这是什么?”吕氏有些疑惑,转头向李嬷嬷询问。
李嬷嬷年纪大,所见所闻也多些,拿过手帕一眼就认了出来,惊讶道:“夫人,这是马蜂腿!马车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啊?”吕氏眉头皱起,将帕子拿近了些,仔细看了看,心中一沉,交给一旁的侍卫让他将东西交给许谷诚。
“等等。”许诺将刚才找到的那片残碎的棋谱也给了那个侍卫,道:“劳驾了。”
吕氏侧头看了一眼,见其上三个白子,一枚黑子。她不明白棋谱代表着什么,却知道马蜂腿在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不免有些担心,回过头时却见许诺眼中闪烁着平日从未见过的光亮。
许诺前世是特警,但近来做久了深闺娘子,一直与十多岁的少女勾心斗角,遇到这样的事情,内心深处不免冒出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如果不是几次取手套都掏了个空,恐怕就要大干一场了。
许诺察觉到吕氏的目光后,垂下眼不与她对视,而上前一步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吕氏神色大变,又叫了一个侍卫,嘱咐了一番,侍卫急忙离去。
随后吕氏也上车查看了一番,见车中没有血迹,心想许二郎可能被马蜂蛰了,但应该没有其他外伤,不由得安下心来。吕氏神色的变化尽入许诺眼中,却忍住没告诉她被马蜂蛰了同样有生命危险,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时间,要尽快找到他们……
有劫持就会有勒索。
吕氏虽然不能从现场环境中找出什么线索,却明白家中不能没有主事的人,而且丁氏如今慌乱无神抵不上什么用,她必须回去。
确定儿子没有性命之忧,她才真正冷静下来,相信老爷会将儿子安全地带回来,而她应该回去安稳住府里的人,外面查出什么了也好有应对之策。
吕氏刚要带着许诺回去,突然有两个侍卫策马而来,堵在巷子外面喊道:“是谁找到棋谱和马蜂腿的,跟我来!”
许诺急忙伸手,要冲过去。
吕氏一把拉住她,不要去三个字在口中转了几个圈,最终没有说出来,只默默地摇头。她对自己的反应很吃惊,因为她应该果断将女儿带回去的,此刻的犹豫又是怎么回事?
许诺期待地看着吕氏,声音压低道:“娘,爹爹派人来找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孩儿去了指不定会帮到爹爹,他肯定会保护好我,您不用担心。”
吕氏对上许诺固执坚定的目光,落下两行泪,又急忙用手帕擦去,镇定道:“好,来人,给六娘子备车。”女儿比她强。
“不用车。”许诺跑了几步解下巷口一匹健硕的马的缰绳,神色坦然:“娘,我会小心的。”
话毕翻身上马,看得一众人目惊口呆,六娘子竟然……
两个来传唤人的以为是哪个侍卫找出了线索,不料却是一位娘子,而且是知州大人的女儿!
许诺骑在马上,握紧缰绳,对着那个喊话的人问:“怎么走。”
那人一怔,急忙说:“小的给娘子引路。”双腿夹住马身,驾马离去。
宋时民风不如人们想象的那般刻板,反而很开放,因此女子骑马并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
但北宋自开国以来就缺少马匹,能学骑马的都是贵族。而众人都知道许诺一年多前才回到许家,在此期间她并没有学过骑马,这么说她流浪的那几年竟然学过骑马?
吕氏亦是吃惊,手中的帕子团成一团,踮着脚望过去,看到许诺娴熟的动作后才松了一口气。
想到许诺刚才璀璨的双目,吕氏莫名地放下心,和李嬷嬷急忙赶回许府。
府里很多事等着她去做。
许谷诚和吕氏是同一时间得知许平启被人劫持,他赶去现场的时候心中已经在猜测此事是何人所为,看到许诺找出来的两样东西更是有了确切的答案,正派人去几处可能的地方寻人。
许诺这时候赶到,勒马、急停、翻身、跃下。
她极其潇洒地从马上跃下,小跑至许谷诚身边矮身行礼:“爹爹。”她习惯在襦裙下穿一条裤子,所以骑马没有什么不便。
“六娘,你怎么来了?”许谷诚有些惊讶,看向这才赶到,翻身下马的两个下属。
二人急忙过来施礼,道:“刚才的两样证据都是六娘子寻到的。”他们没想到六娘子小小年纪,马术竟然这样好,如果不是不知路,早就超过他们许多了。
驾马不如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娘子,二人有些汗颜。
许谷诚目光收回,落在许诺身上,目光深邃,沉默了几息才问:“从哪里发现的?”他先前也查过马车,并未寻到这两样证据。
“凭几脚下发现了棋谱残张,席子缝隙中找到了马蜂腿。”许诺声音平静,十分淡然。
许谷诚虽然为官多年,但很少查案,和许诺这种本职的人相比,观察能力或许会弱一些。而且他虽然镇定,却也难免关心则乱,着急中有所疏漏也是有可能的。
但他对待事情的敏锐度不会输给许诺,所以在看到证物后,已明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你是怎么想的。”女儿的聪慧这几个月来他已经有所了解,如今又细心地发现了这两样东西,他的确想听听她的意见。
许诺向四周看了一圈,许谷诚道:“都是可信的人。”
许诺点点头,慎重道:“他们着急回家,两个小厮应该也在车里。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马车里不可能会有马蜂腿,多半是人特地放了马蜂进来,他们很可能是被马蜂蛰了而后晕倒。马车外的血,应该是车夫的。那本棋谱很珍贵,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二郎不会毁坏它。”
许谷诚点点头:“那张残碎的棋谱,恐怕是代表王家。”
“王家。”
二人一起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