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柳柔花媚娇无力
兰昕知道现在不是畏惧的时候,更不是可以轻易就被蒙蔽过去的时候。她抵住心里的恼意,唤了一声绮珊,声调冷清道:“你陪本宫再上一回畅音阁,必能寻出一些蛛丝马迹。”
绮珊满脸是泪,可决然的神色表明她内心僵硬如铁。“是,皇后娘娘。”朝自己襟上别着的帕子胡乱的抹去了手上的血,绮珊不舍的看了一眼睡在皇上怀里的怡珠,心疼难耐。
弘历知道兰昕的性子,必得自己亲力亲为弄清楚整件事儿,于是道:“梅勒氏的后事,朕自会吩咐内务府办妥,这里便交给皇后了。”
“是。”兰昕恭敬道:“臣妾必当查明此事。”
未免有什么不测,傅恒得了皇上的眼色恩准,陪同长姐一并进入了畅音阁。
辗转来到三层之上,兰昕看了一眼吊在檐下的滑轮,心里便笃定那丝带不是如缤自己悬挂上去的。“春和,你替本宫上去试试看。”
“是。”傅恒明白长姐的心意,三两步上前,登上方才的扶手,伸手去触摸那滑轮。也得将双臂伸的直直的,才能将丝带挂上去。“皇后娘娘,三公主自己怕是不能将那滑轮挂上去。”
兰昕点了点头,示意他下来再说。
傅恒正要从扶手上跳下来,忽然瞧见兰昕身后一个黑影溜过去,当即冷喝一声:“是谁在那里,还不快站住。”
兰昕与绮珊猛的转过头去,却没有看见是谁。彼时傅恒已经追了上去,何况这畅音阁内外均有侍卫把守,无论是谁恐怕都插翅难飞。
“这里怎么会还有人,倘若这里一直有人,那方才三公主上来的时候,他为何不拦着?”绮珊诧异之中带着镇定,倒也没有慌乱:“如此看来,必然是此人一早就藏身于此了。否则,那他便是为臣妾和怡珠抽拉丝带的奴才之一。”
“萧墙之祸。”兰昕喟叹:“若不是身边的人包藏祸心,许多事情就不会这样圆满,看似天衣无缝了。”
言罢,傅恒已经将人扭了上来,倒还真不是旁人。绮珊深吸了一口凉气,随即便笑出了声来:“竟然是你,竟然会是你,怡珠妹妹瞎了眼,竟然会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带进宫来。”
兰昕也颇为惊讶,原本以为,会是哪个贪图利益的内侍监所为,却不想这身着便装藏匿于暗处的人影竟然是梅勒贵人的贴身侍婢。“你叫什么?”
秀色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这畅音阁了,面前也只有一条死路。可死到临头,总还是满心的侥幸。“回皇后娘娘的话。”秀色颤颤巍巍道:“奴婢受贵人的吩咐,于此看着今儿要用的各色丝带,又怕有人偷偷潜入畅音阁另有企图,便在此守了整整一夜。方才舞弊,为两位贵人拉扯丝带的奴才们都退了下去,奴婢心想这里倒也安静,便偷懒躲在了九重帷帐后面睡了一会儿……”
“睡了一会儿?”绮珊冷冰冰的眸子如同一把蓄势待发的长刀,直挺挺的朝着秀色逼了过去。“那方才三公主攀上了扶手,你家贵人从此处跌落下畅音阁,你都浑然不觉么?”
“是。”秀色咬着牙应了一声,随即又慌乱的摇了摇头:“不,不是的。”
兰昕看她言辞闪烁,说话的时候眼神又游离不定,显然是心虚,不禁生出了恼意:“若再有一句虚言,本宫便让人将你用丝带捆住,也从这畅音阁的扶手上掷下去。”
傅恒极为配合,皇后的话音才落,他便大大的超前跨了一步,一把擒住秀色的脖颈。
“不要,皇后娘娘不要啊。并非是奴婢胡吣,而是……而是方才奴婢忘了将那丝带解下来抽走,反而一个人躲在背人处睡着了。后来三公主与小主的说话声将奴婢惊醒,奴婢本来也想从帷帐后面走出来的,可这周围好些御前侍卫在。
有关系着三公主的安危,奴婢实在不敢乱动。谁知……谁知三公主竟让跃了出去,而小主她为了救三公主也跟着……奴婢清楚的看见,那丝带的两端都系在小公主一个人身上,却没有系成死结,往下落必然是要松散开的。
更何况这滑轮必定经不住两个人下跃的力道,奴婢心里畏惧的不行,只管蜷缩着身子屏息不动,哪里还敢当着御前侍卫的面儿逃出来呢。”秀色断断续续的说了好一番好,脸上的泪水更是密密麻麻的往下掉,没有停下来过。
“是奴婢一时的偷懒懈怠,不想闯下这弥天大祸,奴婢见是皇后娘娘与贵人上来,瞧着再没有旁人跟上来,这才想着趁机溜走。奴婢真的是一时的疏忽,求皇后娘娘开恩啊,求皇后娘娘开恩。”
绮珊根本不信秀色的话,拧眉道:“若你真是个忠仆,你的小主从这楼上跳下去摔死了,何以你这会在这里哭诉为自己分辩,而不是也站上去,飞身一跳,随了你家小主同去呢?”
“贵人饶命啊,贵人饶命啊,奴婢虽然卑贱,可奴婢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还等指望着奴婢的月例过活呢。倘若奴婢一人随了小主去不打紧,总不能连累一家老小都命丧黄泉吧。求皇后娘娘开恩,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巧言令色……”绮珊愤愤难平,她绝不相信,这件事情仅仅是一时的疏忽造成的。
兰昕摆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秀色,你若要本宫信你也不难。那丝带还挂咋滑轮上,你去把她摘下来。”
“这……”秀色不明白皇后为何有此一命,只是迟疑着自己要不要走上那扶手。
绮珊倒是聪明,连忙附和道:“皇后娘娘说的正是,倘若她心里有鬼,必然不敢登上那摔死了自己小主的扶手。可若是她真的是一时的疏忽,心里不过是愧疚罢了,总不会畏惧至极的。”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秀色似乎也五路可退。未能博得皇后的相信,她连忙一福,轻盈盈且带着颤抖的走到了扶手边,轻飘飘的抬起腿,小心翼翼的跨了上去。可第二条腿想要迈上去,却是费了好大的力气。
因为颤抖,让她的难以使上劲儿。双眼紧紧的闭着,似乎秀色根本不敢往下看。
傅恒冷哼一声,极为不悦:“要不要我帮一帮你。”
“不……”秀色尖利的声音,彰显了她内心的惶恐。许是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她连忙压低了嗓音道:“不必……不必劳烦大人了,奴婢能上去。”这么说着,她使劲儿跨上来一步。身子也轻快了不少。
随后,她伸长了手臂,甚至踮起了脚尖儿,触摸到了那高高的滑轮。一系列的动作,秀色倒也颇为顺畅,手指灵活的在滑轮上一扭,那缠绕在滑轮上的丝带便轻易的被绕了下来。只是以为丝带很长,要拉扯些功夫才能取下来。
兰昕与绮珊均没有耐心等她弄好,两人对视一眼,便已经分明了一切。
“若是本宫没有猜错,方才是你故意引如缤过来。这丝带便是你亲手又重挂上去的。”兰昕平和的语调透着威严,眉宇之间,凝聚着一股深深的凛然:“你重新挂好了丝带,还站在这廊子上做了些好看的动作。如缤在对面的阅是楼上,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好奇心使她不过危险,一个人偷偷的爬上来畅音阁。而畅音阁看守的奴才之中,必然有人与你事先通气,讲好若是三公主只身前来,必不许拦她。”
秀色颤抖着身子,缩回了取丝带的手:“皇后娘娘您再说什么啊,奴婢怎么敢,奴婢怎么敢如此……”
“人人都以为,是有人容不下梅勒贵人,才出此下策。可实际上,分明是冲着三公主来的!”绮珊的声音已经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相反,正是因为无畏才会觉得心痛难当。“为何要这么做?到底是谁指使了你的?三公主才不到十岁,你怎么下得了手。”
“皇后娘娘,奴婢冤枉,奴婢没有,这一切不过是您的猜测罢了。奴婢怎么敢对三公主不利啊,奴婢不过是一时躲懒懈怠了而已……”秀色急着想要解释,脸色越发的不自然。“皇后娘娘,您相信奴婢吧,奴婢与三公主无冤无仇,又怎么会有害公主之心。
何况,奴婢对小主一向忠心耿耿,无端的连累了小主已经懊悔不已了,哪里还会做下这罪无可恕的恶事。皇后娘娘……”
傅恒怒火中烧,语调苛责:“请皇后娘娘将此罪婢送去慎刑司拷问,百十来种酷刑,必定能叫她实话实说。”
“不要……奴婢……真的是冤枉的。”秀色抵死不肯松口,哽咽的着实叫人看着心疼。
兰昕却脸色微微的舒展,淡淡的笑了出来:“倒也不必这样麻烦,慎刑司里已经审着畅音阁一应儿的伺候的奴才,怕是忙不过来了。却好在还有一个人能验证本宫的话,只消让她认一认此人,便可知究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