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渡波清彻映妍华
“娘娘别生气,皇上正巧去瞧舒嫔了,这才没顾得上来咱们宫里。谁让舒嫔宫里去请的早些呢,也不见得就是皇上不愿来。何况天冷,冬寒风凛,娘娘您也不想皇上冒着严寒来回折腾不是么?到底是娘娘心里有皇上。”朵澜说了一大堆好听的话,也并非是不尽不实之言,可娴妃的脸色始终没有半分好转。
“不然这样,奴婢去煮一碗热腾腾的和顺面来,娘娘连汤带水的吃下去,发发汗,睡一觉。保管比御医开得苦药更有效。”说着话,朵澜替娴妃掖了掖蚕丝的锦缎被:“娘娘,您就别不高兴了,明儿皇上知道您身子不适,下了朝一准儿过来瞧您。”
盼语闭上眼睛,忍不住怀恨,她不想把皇后想成一个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可舒嫔不是皇后一手扶持的人么?让人很难不去猜测,皇后是怕自己护下来的魏常在一人独大,这才不得已让舒嫔再度复宠,二人恩宠相当,皇后平衡有道,后宫终究还是她的天下。
“就这么容不下我么?”盼语抽了一口凉气,慢慢的落下泪来。许是生病的缘故,她只觉得头沉沉的不听使唤,身子却轻飘飘的经不住快要跳出来的心。“我没有痴心妄想做皇后,更没有想过独揽圣宠,我不过是希望能和四爷回到从前的时候……”
“娘娘,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朵澜不敢随便插嘴,只是娴妃这时候看起来,脆弱的像个孩子。让人瞧着就想抱住她,柔柔的安慰。“皇后娘娘不会这么做的,娘娘您就想心奴婢吧,这一切不过是个巧合。”
为能使娴妃相信,朵澜连忙释疑道:“奴婢听说,是舒嫔身边儿出了个贼婢,将皇上赏赐的好些东西,以及从前恩嫔的遗物偷了好多去,不知怎么就到倒出手去,换成了银子。舒嫔因为生气才会发了心痛之症,这才惊动了皇上皇后。
奴婢想,必然是皇后娘娘不喜欢后宫里偶这样不检点的歪风邪气,而舒嫔也愧疚自己治下无方,觉得对不起皇后娘娘,病才又重了几分,皇上也是可怜舒嫔才会……”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盼语身子虽然绵软,可这句话十分有力道,刺的人耳膜疼。“滚出去。”她冷喝一声,随即翻身蒙住了头,嘤嘤啜泣。这个冬日,给予她的,只有无尽的寒冷与病痛,她真的很无助,好怀念他温暖的怀抱,宽大的手中,没有他在身边的夜,竟然如此的难以消受。
“是,娘娘,那您好好歇着,有事儿唤奴婢一声儿。”朵澜怏怏的退了出去,她并非不理解娴妃此时的心情。可皇后真的不会是这样手段凌厉的人啊。她始终坚信,若是皇后有心阻拦娴妃的恩宠,也实在不必等到今时今日。
朵澜走了,娴妃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支撑着这疲惫的身躯,从床榻上摇晃到妆镜前。那是一面并蒂莲成双,鸳鸯戏水的妆镜,是才入宫的时候,皇上特意吩咐内务府的奴才给她做的。这样好的寓意还在,怎么人心却无?
盼语回想起才入王府的情景,泪落如雨。“人生若只是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皇上,究竟是你的心一去不返,厌倦了与盼语种种的从前,还是……有人从中作梗,让臣妾这些年不得君恩?若真是等闲变却故人心,那臣妾又该何去何从?”
长春gong的正殿,各色隆冬罕见的花卉竞相绽放,清香宜人。鎏金铜炉里的炭火很旺,夹杂着馥郁的香气,愈发让人觉得舒心惬意。好像冻缩了的手与脚在这里尽可以自由的舒展,而凛冽的冬风,却早已被挡在了厚厚的门帘之外,隔绝在这样绝好的钟灵毓秀地。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来迟了。”绮珊慌慌张张的进来,匆匆忙忙的走上前去福身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无疑,她的到来卷进了人们不愿去触及的寒凛。就连身上的风毛也挡不住那顺着脖颈子往里钻的凉风,身上瑟瑟发颤。
却是绮珊光洁的额头上渗出薄薄的寒意,就连鼻尖儿也是一层温热的湿雾,满面红光,一点也不觉得冷。“各位姐姐安好。”
兰昕正预备赐座,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娴妃冰凉的声音,真真儿如玉珠打在盘子上,脆生生的落地。
“舒嫔来迟了也是情有可原的,昨儿不是你身子不爽么?身子不爽还要侍奉圣驾,真是辛苦你了。这会子能来长春gong请安,已经是很不错了。若换做旁人,必然寻个托词,遣了奴才回一声不来。到底不如你有心。”盼语边说着话,便用食指捻着一颗梅子,那梅子的果肉都快要被她揉碎了,黏糊糊的汁液满手都是,可她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听得出娴妃句句话都带着刺儿,绮珊并没有露出不悦之色,只是很诚恳的朝娴妃一福:“臣妾身子不爽也是昨夜的事儿了,何况有皇后娘娘的福泽庇护,以及诸位姐妹的关心,臣妾早已经无碍了。倒是听宫人说起,娴妃娘娘昨儿发了高热,不知这会儿可好些了么?”
“身子是自己的,旁人不疼也就罢了,自己还能不当心么?”盼语柔婉一笑,睨了朵澜一眼:“多亏皇后娘娘会调教侍婢,朵澜煮的面汤极为奏效,连汤带面的一气儿吃先去,竟是要比御医开得药还管用,本宫也算是不药而愈吧。”
高凌曦才受了皇后的大恩,使兄长能返回母家与父亲团圆,心中感激。听娴妃句句带刺儿,心里有些不痛快,少不得道:“娴妃说的不错,身子是自己的,自己当心就是。既然朵澜会煮这样有效用的面,你就多吃几碗,早点好利索。”
兰昕这才捡起说话的间隙,对索澜道:“给舒嫔看座,端一碗热姜茶来。”
金沛姿连忙笑道:“皇后娘娘宫里的姜茶最是滋味儿,臣妾也想借舒嫔的光,向娘娘讨一碗来喝,暖暖心。”
“可不是借舒嫔的光么!”盼语凝眸含冷,慢慢道:“否则咱们姐妹来了这样许久,皇后娘娘也只赏了碧螺春。到底还是舒嫔年轻,可人疼,捧在手心里也不为过。这原本也不算让人眼红的事儿,只是妹妹你福气好,不但皇上疼惜,连皇后娘娘也怜爱着,叫人好生羡慕呢。”
“敢情你这话的意思,便是皇上皇后不疼你喽?”金沛姿倒是没有愠怒之色,含笑问出这句凉薄的话。“那我就不明白了,若是真不疼你,究竟是因为你不复青春呢,还是你没有舒嫔这么好的福气呢?”
“哼。”盼语轻轻嗤鼻,不以为意:“青春不复是自然的,福气不多也是注定的。论及年轻貌美,怎么都及不过后来人,选秀三年就一回,能年轻貌美多久,且要看天意了。嘉妃你说是么?”
高凌曦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很是不满这样的说辞:“漫说选秀是三年一次,即便是一年三次,本宫也还不想服老呢。”转首对上皇后一双澄碧的眸子,高凌曦温然含笑:“皇后娘娘,臣妾以为女子之美是由内而外的。心中若是藏污纳垢,满是尘埃,那透出来的气色必然不会粉光若腻。相反,若是心中平和,容貌慈惠,宁静致远,那么高华的气度便会慢慢透出来,才是真真儿的美。绝非随意的保养能维系住的。”言毕,高凌曦觉得不过瘾,学着娴妃的样子问道:“娘娘,您说是么?”
慢慢的吸了满是花香气的暖意,兰昕徐徐颔首:“慧贵妃姿容出众,就连岁月也格外偏袒你,原是深谙保养之道的缘故。得空的时候,多多传授给宫里的各位姐妹,也好叫人人容姿不衰才好。”
“是。”高凌曦边笑边垂下眼睑,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依旧明亮。若不是兄长出了事,她真的不想再趟浑水,好好的呆在储秀宫里安稳度日,盼着皇上时不时去瞧一瞧自己,已经足够了。现在可好,欠了皇后的人情不说,还……
如针一样细密的眸光微微透出来,在不经意间射向了娴妃,高凌曦就不明白了,娴妃她就真的如此急不可耐么?
“皇后娘娘,六阿哥又哭闹起来,想是要娘娘抱哄才肯安睡。”锦澜慢慢的走上来,福身后方道:“娘娘可要过去瞧一瞧么?”
“也好。”兰昕本就不愿意听这些勾心斗角的话,怎么说都是累。她也懒得跟娴妃解释什么,若她不信,解释的再多再好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白费力气。
“臣妾等告退。”高凌曦领着众人行了礼,转首便唤住了娴妃:“有好些日子没和你说说话,若是无事,随我走走可好?”
盼语眼眸一紧,随即为笑:“贵妃今日句句话呛着说,这会儿能有什么话好好说?”
扬了扬美貌,高凌曦的脸上依旧只有笑意:“怕你就别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