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晟不会将苏家的家业交给一个不学无术的儿子,但是,如果这个儿子突然浪子回头,又孝顺又懂事,并且表现出一定的天分的时候,他一定会恨不得将自己所学倾囊传授。
“苏恒如果一直保持现在的孝顺和……冷静。”苏沫斟酌了一下用词:“而且在生意上不要出一些愚蠢的让人不能接受的点子,那么父亲醒来以后,很可能会非常欣慰。并且开始慢慢将生意上的事情交给他。”
翠枫和翠秀也想了一下,翠秀还有些觉得不太可能:“小姐,我觉得老爷不会这么……这么草率吧。苏恒以前是个什么样子老爷心里能不清楚吗,突然转变了,难道不该觉得奇怪,反而是……欣慰?”
就算是真的值得欣慰吧,那也应该是疑惑多余欣慰吧。
“不,如果是外面,那么一定是疑惑大于欣慰,甚至于,会怀疑他有所图谋。但这是亲生的儿子,即便是有疑惑,也一定会很快丢开的。”苏沫缓缓道:“何况,父亲会比旁人更能接受浪子回头这样的事情。你们应该也听说过,父亲当年继承家业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吧?”
苏晟当年的情况,和现在是何其相似。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不学无术,日日花天酒地,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好。但是突然一日家族巨变,苏晟在一夜之间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就像是今日的苏恒,突然变的懂事,礼貌,冷静而睿智,任何一肩挑起了苏家的家业,将之继续发扬光大。
因为有当年的经历,所以今日苏晟看到苏恒,必然会更有信心。觉得有其父必有其子,苏恒的身上,到底流着苏家的血,如今浪子回头,也一定不会让他失望。让苏家的列祖列宗失望。
苏沫一番话说得两个丫头都跟着担心起来。她们一点儿都不怀疑,如果现在让苏恒继承了家业,是一定不会让她们有好日子过的。而且,是连面上的和睦都不能维持的。
“一定不能让苏恒得逞。”苏沫看着漂浮在水面的茶叶,眼神中一片清冷:“如果苏恒像是当年的父亲,我并不介意苏家在他手中继续发展下去。但是他不是,如果苏家交到了他手上,那就完了。”
苏沫的担心,翠枫和翠秀都明白,但是却都不知道能说什么,想出什么办法。房间里一片沉默。
正面面相觑的时候,有小丫头在外面说了声:“小姐。”
“什么事。”翠枫忙应了一声,走过去开门。
小丫头在外面低声的说了几句,翠枫回来道:“小姐,嘉恩候府把杏儿送过来了,现在在院子外面呢,问能不能进来给您磕个头。”
这算是她们之间的暗号吧,杏儿被送了回来,也就算是慕容寒饶了她一命,不会再让她回去了。当然,这个人情是给苏沫的,彼此心知肚明。如果苏沫不接受这个人情,昨晚上只要说杏儿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就好。
苏沫现在想开了,并不在意慕容寒的这些示好。反正不接受慕容寒也不会善罢甘休,接受了又如何,自己也没有用什么和他交换。
苏沫这会儿的心思完全在苏恒身上,不过杏儿来了也没有不理会的道理,点了点头:“让她进来吧。”
“还有……”翠枫顿了顿:“小姐,是嘉恩候亲自送杏儿来的,这会儿,也在外面呢。”
“慕容寒?”苏沫真是有些意外了:“他怎么会来?”
别说是送一个丫鬟来,就算是送苏辛回来,也没有慕容寒亲自的道理。
但是这个问题显然翠枫也回答不了她,门口的小丫头也不敢说话。慕容寒来了,她们连多说一句话都是失礼的,哪里敢去问他为什么要来呢。
苏沫呼了口气站起身:“罢了,来了就来了吧,该来的,躲也躲不开。嘉恩候来了,在我院里见就不合适了,请侯爷去偏厅里好好招待,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是。”翠枫应了,跟小丫头低声说了几句,小丫头连忙低着头退了出去。
苏沫今天没打算出门,穿着一身家居的袍子,也没有上妆。这会儿要去见慕容寒,就有些不合适了。翠枫连忙的关了门回来,伺候她换衣服,重新梳了头发,又上了个淡妆,这才出门去。
便给苏沫梳着头,翠枫便道:“小姐,我说句不合适的话,您别生气啊。”
“恩,你说。”苏沫从梳妆台上拿了根缀着珍珠的簪子在发髻上比划一下:“随便说。”
“我觉得这嘉恩候啊,真的是对您动了心的。”翠枫说着,小心的看了苏沫一眼,见她脸上的表情有点儿不好了,连忙的道:“小姐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要是以前我肯定还有些想法,但是现在有凌公子了,咱们凌公子可不比嘉恩候差。”
“恩,凌霄是不比慕容寒差。”苏沫实在的应了声:“那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嘉恩候要是对小姐很动了心,那岂不是就很麻烦?”翠枫道:“我怕总这么下去,他会做出什么对小姐不利的事情。要不然,这事情您跟凌公子说说,让他去解决。”
“让他去解决?”苏沫有些好笑:“你让他怎么解决?”
“那我可不知道。”翠枫理所当然道:“我只是个小丫头,怎么能知道那么多。但凌公子就不一样了,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人,要是连自己的未婚妻被人惦记上都没办法解决,那还算什么男人。”
苏沫看了看翠枫,有看了看翠秀,她总觉得这话像是翠秀会说的,翠枫说出来,倒是有些意外。不过意外过了又有些好笑,她们将这事情想的太简单,说出来,也就那么简单。可其中的爱恨情仇,那么多的过往,不会有人知道。
将发簪插好,苏沫站起了身:“好了,你们俩别想太多,也别说太多,该怎么和慕容寒相处,我自然知道。我会保护自己,不会吃亏的。”
就算她以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以前的她,从身到心,都拿捏在慕容寒手心里。但是现在,慕容寒的心思,她却是清清楚楚。就算不能进攻,防守起来总是得心应手的。
对着镜子审视了下自己的打扮没有什么问题,苏沫便起身出了门。
小厅里,慕容寒正坐着好似闲暇的看一尊白玉摆件等着苏沫,柱子旁边,杏儿垂首站着,一动也不敢动。不过她此时心里倒不是很慌了,自从慕容寒答应带她过来见苏沫,她就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门外脚步声响起,苏沫进了小厅,刚露出点衣角,杏儿便扑了上去,在苏沫脚便跪下,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的哭着道:“二小姐……”
翠秀低着头,只觉得嘴角抽了抽。即便她知道杏儿这是在演戏,也不由得吓了一跳,感觉这也太真情流露了些。
苏沫也是被惊了下,随即道:“杏儿,你这是做什么?”
“二小姐。”杏儿给苏沫磕了个头,道:“二小姐万福,杏儿来给您磕个头,谢谢您以前在府里的时候,照顾我。”
“我哪里有什么照顾过你。”苏沫摇了摇头,叹气道:“不过是举手之劳,难为你还一直记着。”
“对小姐是举手之劳,但是对杏儿,却是救命的大恩。”杏儿正色道:“杏儿命苦,生下来就是丫鬟,从来没有人对我好过。在主子们的心里,就像是个物件一样,可以打可以骂,从不当做一回事。只有小姐,我从未替小姐做过什么,小姐却对我伸出了援手,那一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苏沫没有什么表情的看着杏儿,她这会儿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只能等着杏儿自己往下发挥。
救命的时候,杏儿怎么会犹豫。她给苏沫磕了个头之后,便起了身,走到慕容寒身边,重新跪了下来:“侯爷,我要做的事做完了,要说的话也说完了,任凭侯爷处置,不敢有半句怨言。”
慕容寒心知肚明,低头看了眼杏儿,并不答她的话,而是看向苏沫道:“二小姐,这杏儿,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如何?”苏沫挑了挑眉:“我不知道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品性如何?”慕容寒道:“她在我府里,给我的姨太太下毒,这本是罪无可恕的事情。但是因为一来,她只是个丫头,做的事情自然是有人指使不敢不为,未必是她的主意,所以主要的责任并不在她。二来,能一直记着二小姐的恩情,也算是个有心的。所以多问一句。我并不知道这丫头为人如何,若是二小姐觉得天性尚可,我就饶她一回。”
“侯爷仁慈。”苏沫淡淡道:“不过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犯了事情便是犯了事情,便是品性尚可那又如何。怪也只能怪她跟错了主子。才有今日不幸。”
苏沫是不会替杏儿求情的,即便慕容寒还是会将这人情算在头上,但那也只是他单方面的以为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