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明枝坐着不动,也不表态。
而郭曾氏此时满心恨意、斗志昂扬,恨不得立刻回郭家严刑拷打刘妈妈,搜出姚氏的罪证。偏偏侄女这时候磨磨蹭蹭,没有个准话,更是让她内心的怒火和斗志烧的更旺。
她上前攥住俞明枝的肩膀,力道用的有几分重,语气坚定的说道:“宝芝,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你绝对不能再继续相信姚秀宁,否则这次你侥幸躲过了,下次是什么时候可说不准了,二婶婶是真心实意的为你好,才会说这些。我一定会拿出证据给你看,三天,就三天!三天后,我们在康德坊的茶楼见,那****若想请来秦舍人,便请来吧,我做人光明磊落,绝对问心无愧。”
俞明枝抹了会儿眼泪,哽咽道:“那一日,我必定会请秦舍人到场。”
郭曾氏拍拍她的肩膀,坚定的目光背后却有一丝担忧——这件事过去多年,证据到底还在不在刘妈妈手上难说。但她一定要想尽办法洗脱嫌疑,并且叫姚秀宁得到报应!
可惜……她垂下眼,打量着正在用帕子擦眼泪、神色哀伤难过的俞明枝,心想道:若是先被她发现姚秀宁动了手脚该多好?这样郭宝芝死了,姚秀宁母女没有好下场,那么郭秦两家的婚约就落到她的女儿宝芬身上了。
可惜啊可惜……她无声的摇头叹气。
俞明枝抬眼掠过去,郭曾氏的表情耐人寻味,她岂会不知此妇人心中又有怎样的盘算。
而这一次,不仅是借郭曾氏的手,揭发姚氏,更是要用姚氏来敲打郭家内怀有异心的人。
珠儿和亓妈妈拎着食盒回来,在外面敲门,俞明枝草草的擦干净眼泪,郭宝芬这才上前去开门。
亓妈妈刚摆好饭菜,发现回过头来的小姐眼圈儿有些红,狐疑的扫视一圈郭曾氏母女,悄声问道:“小姐,莫不是她们又说什么难听的话了吧?”
俞明枝笑着摇摇头,“有秦舍人的话在那儿,她们不敢放肆。只是看二婶婶母女情深,令我想起自己的娘亲。”
亓妈妈叹息一声,顺了顺她的手背。
俞明枝显露出几分心事重重的样子,邀请郭曾氏和郭宝芬坐下来吃饭。
斋菜花样繁多,菜式精美可口,但这顿饭几个人各怀心思,吃的气氛沉沉,很快就各自散去了。
俞明枝回杨家,在寺庙门口的小摊子上买了一只绣有鸳鸯图案的锦囊,用来放从寺庙求来的平安符,说是要送给秦舍人的。
亓妈妈偷笑的合不拢嘴,和珠儿说了一路的悄悄话。
俞明枝看着车外沿路乞讨的难民,以及缩在破墙下饿得奄奄一息的难民,她能理解亓妈妈为何那么高兴于她和奸臣秦机成亲。这个世上,郡王昏聩,民不聊生,好人难做,唯有依附强者,才能好好的活下去。而秦机为她所做的,明面上的都看在诸人眼中,默默做的又不知道有多少。
她正想着事情出神,忽地马车一个趔趄,外面骏马嘶鸣,声音刺耳。
珠儿忙护住她,使得俞明枝没有因为急停下的马车而栽出去。
“怎么了?”亓妈妈不悦的掀开帘子,问道。
“对不住,对不住。”马车前的妇人连声道,叫怀中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跟着她一起道歉,“是我没看管好小孩子,车上的人无碍吧?”
“没事。”俞明枝对亓妈妈摇摇头。
亓妈妈也不想多生事端,叫那妇人小心看管孩子,便催促车夫尽快赶路。城外头的流民又多了,早点回城为妙。
妇人犹豫着要拉着男孩离开,但在走出一步后,扑到车辕上,唤道:“求夫人小姐带我进城可好?我们母子迷路多日才来到京城外,已经又累又饿的再也走不动路了。”
亓妈妈不大愿意,因为这地界上看着越来越乱,谁知道上车的人是好是坏。
她正要找借口打发走,俞明枝已经问出声了:“你要去何处?”
妇人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小声道:“城内有家京香坊,到那儿就可以了。”说着,她神情紧张戒备的扫眼墙根底下的乞丐。
俞明枝顺着她望一眼,眼前一层帏帽的白纱,使她看的不大清楚。于是她的视线落回到局促的妇人身上,掠过她暗紫的灰旧袖口。
“请上来吧。”
“小姐!”亓妈妈低呼一声。
珠儿按住她的胳膊,示意不要阻止,俞小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
妇人一愣,继而大喜,激动的眼角冒出泪花,一边道谢一边领着男孩上车,她怕自己衣衫脏了马车,抱着男孩坐在靠帘子的一方角落。
俞明枝笑着让她不必客气,还让珠儿拿出水和食物分给她们。
母子两个显然多日没有吃饱过,拿到馒头和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妇人问道:“小姐贵姓,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俞明枝没有客气,“我姓郭,父亲是商人郭昌。”
妇人默默记下,到了京香坊下车后,又再三向俞明枝道谢,才牵着男孩匆匆从酒楼前走过去。
亓妈妈奇怪的嘀咕道:“她们不是要到京香坊的么,怎么没进去?”
俞明枝心不在焉道:“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管她作甚。”
“这倒是。”亓妈妈没有再关注那对母子,继续说起别的。
回到杨家,亓妈妈赶忙去指挥丫鬟准备热水,给小姐沐浴洗尘。她一走,俞明枝立刻问珠儿:“京香坊附近,可有哪位官吏住哪儿?”
珠儿想了会儿,道:“有一位巡察御史,姓卢,陈州人士,因为好一口京香坊的美酒,所以居住在那里。他的家眷都在老家,平日里不大与人来往,性情有些古怪。公子这段时间,正有意拉拢他。”
俞明枝眼睛一亮,“我看那妇人旧衣服下的袖子露出一小块来,虽然脏了,但刺绣精美,并非穷困流民,应该是遇上难事或遭人追杀,所以才有意助她。夫家是巡察御史?”她莞尔一笑,“看来这次好事,是做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