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手中的线索少得可怜。
带走布卢默的人熟练而谨慎。他们像刺客一样遮住了面孔,他们的武器锋利却寻常,技巧娴熟又并没有可以轻易分辨的风格。他们的足迹消失在路面上污浊的水坑里,没有在身后留下任何可以追踪的痕迹。
“训练得很好的雇佣兵。”萨米恩之前是如此判断的,“我知道尼奥城里就有这么一个叫做‘蜘蛛’的组织,**师塔的法师们经常雇他们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也有人说‘蜘蛛’就是他们搞出来的,那些瘦巴巴又神经兮兮的家伙总是需要强壮又可靠的战士。‘蜘蛛’们出了名的高效又低调——当然,首先,你得有钱。”
“很有可能。”
当埃德如此转述给菲利和尼亚的时候,尼亚点头承认。
“虽然我依然觉得那也有可能是肖恩的人——”他说,“瞧,雇佣兵可不会手下留情,那也是他们足够‘高效’的原因之一。”
他当着菲利的面如此坦率地说了出来,倒是让埃德有些吃惊。但菲利只是脸色阴沉地瞪着地面,没有反驳。
像埃德一样,他无法再毫无保留地相信肖恩。意识到这一点却让埃德心中很不是滋味。
回想起来,肖恩本人都没有否认……连他对埃德的责备,也不是因为埃德对他失去了信任,而是因为埃德把不相关的人卷入了危险之中。
“如果真的是肖恩派人带走了布卢默,事情倒是简单得多。”他满怀苦涩地开口,“但如果不是呢?”
“这个嘛……”尼亚摊手,“得看他还有什么用——他知道很多秘密吗?哦,我很怀疑,他是个迷人的小伙子但是看起来一点也不可靠;他很厉害吗?肖恩大概只用了十招左右就让他趴在了地上……啊,如果有个神秘的美人儿深深地爱着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失去他,那倒还是有可能的。”
埃德无奈地看着他,想笑又有点笑不出来。
“有什么用处”——他一点也不喜欢用这种标准来评判任何人,但是……
“我想我知道他可能‘还有什么用’。”他愣愣地说,“像我一样的‘用处’……那个笼子,那个仪式,原本是为斯科特准备的,但他们没办法控制斯科特,于是他们找上了我……”
“……你觉得他们还想再来一次?”菲利皱眉。
“为什么不呢?”尼亚说,“我们根本不知道幕后的人到底是谁,那个恶心的骨头片儿也被抢走了——那绝对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当我把它握在手心的时候几乎都能感觉到它邪恶的心跳!……哦,我想起来了!我应该把它扔到埃德的笼子里的!这样它就不会被抢走了!”
他用力拍着自己的腿,后悔不已。
“如果布卢默也可以,为什么他们要自找麻烦地抓走埃德?”菲利疑惑地问。
“因为他大概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总是个选择。”埃德轻声回答。
“……所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我觉得这并不是‘献祭’那么简单?”菲利烦躁地抓着胡子,他的疑问显然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埃德满怀同情地看着他,就像看着头痛得想去撞墙的自己。
“我也……不确定。”他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哆嗦,而那很好地掩饰了他的心虚——至少他希望如此。
他仍能记得那仿佛要将他焚烧殆尽的、炙热的力量……他记得那个名字和它带来的愤怒、恐惧与狂喜。
但他并不知道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地方已经彻底毁了啊!”
“也许他们只是需要一个隐秘的地方——而不是什么特定的地方?”
埃德低下头,默默地听菲利和尼亚谈论着,那声音莫名地忽高忽低,突然让他觉得有些难受。
“好吧……那他们还需要什么?”
“我想想——一个倒霉的克利瑟斯,一块恶心的骨头片儿,一群脑子大概被猪啃过的狂热的信徒……”
埃德的目光茫然地游移着……直到被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抓住。
那是小白的眼睛。冰冷清澈的蓝,却又在跳跃的烛光中反射出几点耀眼的金。
如果伊斯在这里就好了——他沮丧地想着。
他曾经想过最好让伊斯远离这一切……可现在,他迫切地需要他最好的朋友。
他会骂他蠢,他会嫌他烦,但他会毫无保留地回答他任何问题,而他可以向他倾诉所有秘密……那些对娜里亚也无法开口的秘密。这无关信任,只是,他下意识地认为娜里亚是需要被保护的——尽管她可能并不需要,甚至会因为他有这样的想法而结结实实地揍他一顿。
“……嘿!”
菲利关切又不耐烦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你的魂还在这儿吗?”
“……在。”
埃德尴尬地抓抓脸——啊,为什么他不能有两个脑子呢?一个用来聚精会神……一个用来走神。
“你还记得什么?”菲利问他,“什么……必不可少的东西?”
“……泰利纳?”埃德茫然地回答,“那个骨头坠子上刻了个符号,我骗他说那代表牺牲……但那说不定是真的。它陷进了他的手心,他没有了影子……”
“一个博弗德。”尼亚歪了歪头,“你觉得这会是巧合吗?安特?博弗德也做过差不多同样的事。”
菲利愣了一下,脸色迅速地变了。
博弗德家子孙众多,但这里是王城。拥有爵位的人在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但为了避免争端和危险,除了国王和他的子嗣,以及几个像人质一样生活在洛克堡的年轻人……斯顿布奇并没有多少博弗德家的人。
“……你们有没有觉得把那个胖子送进洛克堡可能不是个好主意?”尼亚说。
他话还没有说完,菲利就已经冲出了门。
为了避免各种可能的嫌疑,他今晚并没有待在洛克堡……那或许是个错误。
埃德怔怔地看着洞开的大门,不安地绞着双手。他不能跟去——就算去了也帮不上忙,他无法在洛克堡中施法。
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如果你觉得连这个也是你的错,”尼亚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叹气,“那么你的脑子大概也被猪啃过。”
“在维萨城,我们通常会这么说……”埃德自嘲地苦笑,“‘你的脑子是核桃树上长出来的吗’?”
说不定还真是——他有点自暴自弃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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